空气里有皂角和泥土的清香，
这一切，都与他过去三十年的人生格格不入。
他坐起身，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院子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走出去，看到方砚秋正弯腰在井边打水，动作娴熟而利落。
水桶被提上来，清冽的井水在晨光下晃动着细碎的金光。
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神色平静。
“醒了？洗漱的东西在架子上，水是新打的。”
她的语气疏离又客气，仿佛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借住者。
陆屿没说话，拿起架子上那支崭新的牙刷。
当微凉的井水入口，一股陌生的铁锈味刺激着味蕾，他英挺的眉峰拧得更紧。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默默忍受了这一切。
不远处的小板凳上，方言正捧着他的平板，小小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陆屿走过去，试图开启一段温和的对话。
“在玩什么？”
方言头也没抬，直接将平板转向他。
屏幕上是一段复杂的代码，防火墙的底层架构，繁琐得足以让顶尖的程序员头疼几个小时。
【你能解开吗？】
屏幕上跳出这行字。
这不像是一个五岁孩子会提出的问题，更像是一种挑衅，一种试探。
陆屿的黑眸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浓厚的兴趣取代。
他没有多问，只是接过平板，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开始快速跃动。
十分钟后，最后一道屏障被攻破。
他将平板还给方言。
方言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崇拜，只有一种“还算凑合”的平淡。
然后，小家伙收回平板，从身后的书包里拿东西，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一叠泛黄的纸张“不小心”从书包的夹层里滑落，散在了陆屿的脚边。
陆屿弯腰捡起。
纸张的边缘已经磨损，上面是用英文手写的公式和图表，字迹清隽有力。
他的目光在触及其中一个独特的金融模型时，骤然定住。
大脑深处，某个被尘封了五年的记忆碎片，猛地刺痛了一下。
那个混乱燥热的夜晚，那个神志不清的女人，她断断续续的呓语中，似乎就提到过这个模型的某个核心概念。
一个模糊的，却又惊人吻合的轮廓，在他心底缓缓浮现。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林菲菲娇滴滴的声音。
“屿哥哥！我给你送早餐来了！”
她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看到院子里的场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她将保温桶放在石桌上，盛出一碗香气四溢的海鲜粥。
“屿哥哥，你昨晚没睡好吧？快喝点粥暖暖胃。我早上五点就起来熬的。”
她一边说，一边亲昵地坐到陆屿身边，眼神带着炫耀似地瞥了方砚秋一眼。
为了彰显自己“救命恩人”的特殊地位，她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往事。
“其实我特别能理解屿哥哥你，你就是心善。就像五年前那样，明明自己都身处险境了，还在想着别人。”
“说起来，我当时真的吓坏了。看到你那个样子，我脑子一片空白，手忙脚乱地就只知道赶紧叫救护车。”
陆屿喝粥的动作停顿了。
他记得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