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拖着半旧的电竞背包站在“暗夜电竞酒店”门口时，凌晨一点的风正卷着路边烧烤摊的烟味往脸上扑。玻璃门面上的霓虹灯管歪歪扭扭，“电竞”两个字的“竞”少了最后一笔，剩下的光管在夜里闪着暧昧的粉紫色，像某种生物半眯的眼睛。他是为了明天上午的城市赛赶工，之前常去的那家网吧临时停业，才在地图上刷到这家藏在写字楼负一层的店——评价栏里只有寥寥几条，最新一条是三天前的：“键盘有点黏，不过通宵性价比高”。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焦糖奶茶、二手烟和电子设备发热的味道涌过来。前台在吧台后面低头敲键盘，屏幕亮着的是一款老旧的单机游戏。林野走过去时，前台终于抬了头，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脸上没化妆，眼下的乌青重得像涂了墨，右手食指上贴着创可贴，边缘还沾着点银色的碎屑，像从键盘上刮下来的。“开个通宵机位，要能连有线的。”林野把身份证递过去，女生接过时，指尖有点凉，不像活人的温度。
“08号机位，在最里面。”她递过来一张黑色房卡，卡面印着个歪歪扭扭的游戏手柄，旁边还塞了张对折的便签纸，“补充规则，就你有，别给别人看。”林野愣了一下，便签纸是普通的横线本撕下来的，字迹用黑色水笔写得很用力，纸背都透了墨：“若网管问你‘要不要试新游戏’，说‘明天再玩’；若看到有人在07号机位睡觉，别叫醒他。”
“这规则……是开玩笑的？”林野捏着便签纸，指尖蹭到纸上没干透的墨点。前台没回答，又低头盯着屏幕，林野瞥见她的鼠标指针在屏幕角落里转圈，可游戏画面根本没动——她像是在假装操作，又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机房在前台后面，推开门就是密密麻麻的机位。每个座位都隔成独立的小格子，蓝色的LED灯条绕着桌沿转，把人的脸照得发蓝。大部分机位都空着，只有零星几个座位亮着屏幕，有人趴在桌上睡，头歪得角度很奇怪，脖子像是折了似的。林野按房卡上的编号找08号，刚走到过道中间，就看见07号机位亮着——不是屏幕亮，是键盘灯，白色的光从键帽缝隙里漏出来，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07号座位上坐着个男生，穿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脸上罩着个灰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咔嗒咔嗒”的声音在安静的机房里格外清楚，可林野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的屏幕是黑的——纯黑，连待机画面都没有，像一块蒙了灰的玻璃。男生的动作很机械，手指起落的节奏完全一致，像是在重复某个固定的指令。林野想起便签纸上的规则，脚步顿了顿，没敢多看，转身进了08号格子。
08号的设备很新，机械键盘是青轴的，按下去有清脆的段落感，鼠标垫印着热门游戏的角色，边缘却有点黏腻，像沾过奶茶。林野插上网线，打开比赛用的客户端，刚登录账号，就听见隔壁07号传来“咔嗒”一声重响——像是键帽被按碎了。他侧过头，透过格子间的缝隙看过去，男生还保持着敲击的姿势，可右手的食指尖在慢慢变透明，像被热水烫化的冰，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贴在键帽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