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酒坛碎了一地。苏瑶蹲在地上捡碎片,割破了手指也浑然不觉。阿福去拉张妈,被另一个婆子推开,撞在酒架上,额角立刻肿起个大包。

"滚。"张妈吐了口唾沫,"明日我带人来砸了这破酒坊,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夜里,凌风的副将周砚策马而来。他浑身是血,盔甲上还插着半支箭:"苏姑娘,将军......将军在雁门关中了埋伏。"

苏瑶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她望着周砚染血的衣襟,听见自己声音发颤:"伤得重吗?"

"伤在左肩,箭上有毒。"周砚攥住她的手,"将军说,若他有不测,让我把这支玉簪交给您。"

他摊开掌心,是支羊脂玉簪,雕着并蒂莲,和她腕间的银镯正是一对。

"将军还说......"周砚喉结动了动,"说让您别等他,另寻个好人家。"

苏瑶突然笑了,笑声里浸着血的味道。她抓起案上的剪刀,"咔嚓"剪断一缕青丝:"告诉将军,苏瑶的头发,要等他亲手来剪。"

苏瑶的头发剪得很短,齐耳根。她对着镜子时,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凌风时的模样——那时她垂着长发,他用木簪替她绾发,说"这样更方便"。如今短发扎在脑后,倒像极了当年在酒坊里忙得脚不沾地的模样。

阿福劝她:"姑娘,您把头发剪了,将军回来......"

"他若回来。"苏瑶摸着腕间的银镯,"会喜欢我这个样子的。"

接下来的日子,苏瑶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酒坊上。她把"待归"的酒坛重新封好,又酿了新酒,取名"守君"。阿桃问她:"姑娘,这酒为何酸溜溜的?"她答:"是放了青梅。"其实她放的是自己的眼泪。

这日晌午,酒坊来了个穿玄色锦袍的男子。他约莫四十岁年纪,眉目与凌风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凌厉。苏瑶认得他——凌震,凌家老将军。

"苏姑娘。"凌震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我家风儿在雁门关遭了难,生死未卜。"

苏瑶正往酒坛里撒桂花,闻言手一抖,金黄的桂粒撒了一桌。

"他临终前......"凌震从袖中取出个玉佩,正是凌风给她的那只凤凰玉佩,"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他对不起你。"

苏瑶接过玉佩,指尖冰凉。她望着凌震腰间的佩刀——那是凌风的刀,刀鞘上刻着"保家卫国"四个字,是凌风十六岁时她亲手刻的。

"将军可还好?"她问。

凌震的眼神闪了闪:"战死了。"

苏瑶手中的玉佩"啪"地掉在地上。她望着凌震靴底的泥——是都城的泥土,不是雁门关的雪。她忽然笑了:"老将军,您骗我。凌风说过,他要回来娶我的。"

凌震皱眉:"苏姑娘,你清醒些。我家与你非亲非故,何必......"

"非亲非故?"苏瑶打断他,"三年前,您儿子浑身是血躺在我酒坊里,是我救了他;两年前,他的士兵在酒坊后院养伤,是我熬了三个月的药汤;一年前,他在我这里过生辰,说'等我回来,定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苏瑶是我凌风的妻'。"

她弯腰捡起玉佩,贴在胸口:"老将军,您要我死心?好,我死心。但您告诉凌风,苏瑶等他,等到头发白了,等到坟头的草比我还高,等到这酒坊的酒坛都烂了——我也要等。"

凌震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你赢了。"他从袖中取出个锦盒,"这是我和夫人当年定情的翡翠镯子,本要传给孙媳。你收着吧,就当我......替风儿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