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温庭筠带着萧雨上前向老爷子问好时，温柏年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锐利的目光在萧雨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来了就好。”随即目光便转向温庭筠，询问起公司近期的几个重大项目，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开了萧雨，将她无形地排除在外。
柳明玉适时地带着苏蔓走了过来。“爸，您看蔓蔓今天多精神。”她笑着将苏蔓往前推了推，声音带着刻意的亲昵，“这孩子，知道您喜欢听昆曲，特意跟名家学了一段《牡丹亭》，准备晚点献丑呢。”
苏蔓立刻乖巧地上前一步，声音又软又甜：“爷爷，希望您喜欢。”她说话时，眼波流转，状似无意地瞥了萧雨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优越感和一种“看吧，这才是正经才艺”的炫耀。
温柏年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真实的笑容，赞许地点点头：“好，好，有心了。”
柳明玉仿佛这才看到萧雨，脸上堆起客套而疏离的笑：“小萧也来了？听说你最近还在弄那些……嗯，古物？”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合适的、不那么“晦气”的词汇，“女孩子家，还是学些蔓蔓这样风雅怡情的东西好，那些个老物件阴气重，又容易惹上是非，总归不太吉利。庭筠你说是不是？”她将话头抛给温庭筠，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
周围几位近旁的温家亲戚和世交女眷闻言，也纷纷投来目光。那些目光里混杂着好奇、探究，更多的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对“算命”、“风水”、“修复死人东西”这类职业本能的排斥和轻视。低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响起。
“是啊，听说她给人看相算命？”
“还整天跟破铜烂铁打交道，多不体面…”
“苏小姐就很好，琴棋书画都拿得出手，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庭筠这孩子，怎么就…”
温庭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宇间凝聚起寒霜。他正要开口，却被萧雨轻轻捏了一下手臂。
萧雨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愠怒，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迎着柳明玉那看似关心实则刻薄的目光，以及苏蔓眼中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那些细碎的议论：
“二夫人说的是。苏小姐的昆曲是阳春白雪，自然是风雅。”她语气平缓，听不出情绪，“至于文物修复，不过是让蒙尘的历史重新说话，让断裂的时光得以延续。至于命理之说，”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带着鄙夷神色的面孔，平静地继续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天地万物，自有其运行的轨迹，如同这杯中之酒，”她随手从经过的侍者托盘里取过一杯香槟，轻轻晃动，金黄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杯壁留下蜿蜒的痕迹，“倾泻有度，盈虚有时。知其然，顺其势，或可少些无谓的磕碰罢了。”
她这番话，既没有卑躬屈膝地迎合对方的贬低，也没有激烈地反驳，只是平静地陈述自己职业的意义，甚至带着一丝玄奥的哲理。一时间，周围那些议论声反而低了下去，有些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有些人则更加觉得她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