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色汽车内,温暖而干燥。

顾柒柒靠在柔软的后座真皮座椅上,闭着眼,脸上方才的冷厉与锋芒尽数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她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模糊的街景,霓虹初上,光怪陆离,将这个城市的繁华与腐朽一同照亮。

三个月的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心力。

父亲的突然离世,沈砚池的迅速背叛,几乎将她击垮。但她知道,她不能倒。倒下去,顾家就真的完了,父亲一生的心血,连同他最后的冤屈,都会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灵堂那日,她扔掉的不仅是那条翡翠项链,更是过去那个天真、依赖、满心只有沈砚池的顾柒柒。

她回到顾公馆,锁上门,拒绝了所有所谓的“慰问”和“帮助”。她知道,这栋宅子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双沈砚池的眼睛。

她首先找到了父亲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不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也不是什么帮派信物,而是一个名字,和一句暗语。那是父亲很多年前,在一次酒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告诉她的,说是万一有一天他出了事,走投无路时,可以试着去找这个人。

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动用了父亲留下的、连沈砚池都不知道的一条绝密渠道,送出了那句暗语。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在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时,回信来了。

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时间和地点。

她孤身前往,见到了那个坐在阴影里的人。对方似乎与父亲渊源极深,但态度模糊,只告诉她,想要拿回一切,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并且,她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没有犹豫。

接下来的三个月,是她人生中最黑暗也最清醒的时光。她依靠父亲留下的零星旧部和对沈砚池行事风格的极致了解,小心翼翼地整合资源,联络那些对沈砚池迅速上位不满的元老,许以重利,分化拉拢。同时,她近乎疯狂地汲取一切能学到的知识,权术、谋略、甚至枪法。

那个阴影中的人,似乎也在暗中观察,偶尔会通过隐秘的方式,给她提供一些关键的信息或恰到好处的帮助,比如沈砚池核心产业的真实账目,比如他几个心腹手下不为人知的把柄。

她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一切,然后冷静地布局,出击。每一次行动都精准狠辣,带着沈砚池式的风格,却又更决绝,更不留余地。她甚至利用了自己“柔弱无助”的假象,麻痹了沈砚池,让他一步步走入她精心编织的罗网。

直到今天,彻底撕破脸皮。

汽车驶入法租界,在一处并不起眼的西式公寓楼前停下。这里是她三个月前秘密购置的据点之一,比守卫森严却眼线众多的顾公馆更安全。

她下了车,对司机兼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转身走进公寓楼。

电梯缓缓上升,镜面映出她苍白却锐利的脸庞。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她走出电梯,拿出钥匙,刚要开门,动作却微微一顿。

公寓门口的地毯上,放着一支新鲜的白色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像是刚刚被人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