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攥着那张边角卷翘的照片站在酒店门口时,初秋的风正卷着梧桐叶擦过她的脚踝。照片上的苏晓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站在“维也纳酒店”的鎏金招牌下笑,背景里的旋转门映出一道模糊的黑影——当时她只当是路人,现在再看,那黑影的轮廓竟像件垂坠的黑色礼服,连领口的褶皱都清晰得诡异。
三个月前,苏晓来这座城市出差,住进这家以复古优雅闻名的酒店后,就像人间蒸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两点发的语音,背景里混着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她的声音发颤:“夏夏,别来这里……规则……”后面的话被一阵尖锐的琴弦断裂声切断。再后来,林夏只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里面是这张照片,还有一张被咖啡渍晕开大半的便签,上面用苏晓惯有的圆体字写着几行潦草的规则,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哭脸。
此刻,酒店的旋转门缓缓转开,一股混着现磨咖啡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内的大堂铺着暗红色地毯,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前台是个穿墨绿色丝绒套装的女人,妆容精致得像橱窗里的人偶,眼角的珍珠贴面在暖光下泛着冷光。
“您好,林夏女士,预订了304客房。”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起伏,递过来两份东西:一本烫金封面的《维也纳酒店住客须知》,封面上的花纹是缠绕的藤蔓,藤蔓顶端隐约是张人脸;还有一张对折的便签,边缘沾着新鲜的咖啡渍,字迹和苏晓那张如出一辙,只是更工整些——“304住客私人提醒:遵守须知,除非听到《月光奏鸣曲》。”
林夏指尖捏着便签,指腹传来咖啡渍的黏腻感。“请问……三个月前,有位叫苏晓的女士住过304吗?”
前台的嘴角勾起一个标准的微笑,珍珠贴面折射出细碎的光:“酒店每日住客众多,记不清具体姓名了。不过您放心,304是我们的‘优选客房’,住过的客人都很‘满意’。”她说“满意”时,舌尖轻轻顶了下上颚,像是在咀嚼这个词。
拎着行李箱走向电梯时,林夏回头看了一眼。前台正低头整理文件,她的黑色长发垂在肩头,发梢似乎沾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是丝线,银色的,和苏晓照片里旋转门映出的黑影上的丝线一模一样。
电梯里的镜子蒙着一层薄雾,林夏按了“3”的按钮,金属按钮冰凉,上面的数字“3”有点模糊,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刮过。电梯上升时没有匀速的嗡鸣声,反而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但弹到第三段时,有个音符突然走调,像琴弦断了半根。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走廊铺着和大堂一样的暗红色地毯,壁灯是黄铜材质,雕花的灯罩里透出暖黄色的光,每盏灯之间挂着一幅油画,画的都是酒店的旧景:1920年的钢琴厅、1950年的餐厅、1980年的客房走廊。林夏走在走廊里,脚步声被地毯吸走,只有行李箱的轮子偶尔发出“咕噜”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304客房的门是深色胡桃木的,门牌号是金色的,数字“4”的竖线有点歪。用房卡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像老人的咳嗽。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大堂的气息一致,但仔细闻,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香,甜腻里裹着点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