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是在暴雨夜接到老宅管家电话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混着雨声,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林少爷,老夫人……走了。您得回来一趟,老宅的事,得您做主。”
挂了电话,窗外的雷正好劈下来,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书桌一角。
那里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十岁那年和奶奶在老宅门口拍的。
照片里的老宅青砖黛瓦,门楣上挂着褪色的“林府”牌匾。
奶奶牵着他的手,笑容温和。
可他记得那天自己死活不肯进宅,总觉得宅子里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林深今年二十七岁,自十五岁被送到国外读书后,就再也没回过这座位于江南水乡的老宅。
不是不想回,是不敢。
奶奶每年会寄信来,信里总提“宅子要好好照看,别让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他当时只当是老人迷信。
直到此刻,管家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回响。
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奶奶的信从去年冬天开始,就没再寄来过。
三天后,林深坐着高铁到了镇上。
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雨丝裹着寒气,打在脸上冰凉。
镇子比他记忆里更破败,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滑,路边的老房子大多关着门,只有几家小卖部亮着昏黄的灯。
管家早已在车站等他。
老人比照片里老了太多,背驼得厉害,手里撑着一把黑布伞,看见林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
“少爷,跟我来吧。”
从镇子到老宅要走半小时的乡间小路。
雨雾朦胧,路两旁的芦苇长得比人高,风一吹,“沙沙”作响,像有人在暗处低语。
林深跟着管家走在后面,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回头看时,却只有摇曳的芦苇和漫天雨雾。
“管家,奶奶是怎么……走的?”林深忍不住问。
管家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低沉。
“老夫人是在书房走的,趴在书桌上,手里还攥着您小时候的布偶。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脸上……带着笑。”
林深的心沉了沉。
奶奶有心脏病,可他从没听说过心脏病发时会带着笑。
他还想再问,管家却加快了脚步:“快到了,老宅的规矩多,天黑前得进去。”
穿过一道生锈的铁门,老宅终于出现在眼前。
和照片里相比,老宅更显破败。
青砖墙上爬满了青苔,部分瓦片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木梁,门楣上的“林府”牌匾掉了一角,在雨中显得格外阴森。
管家推开门。
“吱呀”一声,门轴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雨巷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少爷,您先住东厢房,老夫人的东西都还在书房,等您歇缓了,再去整理。”
管家把钥匙递给林深。
“厨房里有热水,我住西厢房,有事您喊我。”
林深接过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莫名一紧。
东厢房在老宅的东侧,靠近花园。
他记得小时候住过一次,夜里总听见花园里有脚步声,吓得他抱着奶奶哭了半宿。
进了东厢房,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的家具都是老式的,红木衣柜、雕花床,上面盖着一层薄灰。
林深打开窗户,雨丝飘进来,落在窗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