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车驶出高速口时，导航突然卡顿了三秒。屏幕上原本亮着的“如家酒店（城郊分店）”图标闪了两下，变成一片刺目的白，再恢复时，界面右下角多了行极小的灰色字体：“此目的地仅对‘有未竟之事’者可见”。
他揉了揉太阳穴，把这归结为连续开了四小时车的错觉。作为互联网公司的“救火队员”，他这半年来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去出差的路上——这次要去城郊对接一个工厂项目，订房时平台自动推荐了这家如家，理由是“性价比高，离厂区仅十分钟车程”。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沉得发乌，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打在车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城郊的这条路格外荒凉，两侧只有稀稀拉拉的路灯，光线昏黄得像快要熄灭的烛火，连个便利店的招牌都看不见。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栋四层小楼，暖黄色的“如家酒店”招牌悬在楼顶，只是那灯光看着有些诡异——明明是LED灯，却透着老式钨丝灯的频闪，晃得人眼睛发花。停车场里只停着两辆车，一辆落满灰尘的面包车，另一辆是白色的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林默拎着行李箱走进大堂时，墙上的时钟正好指向21:57。大堂里没开主灯，只靠前台后面的一盏台灯照明，暖黄色的光把前台店员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个扭曲的剪影。
“您好，住店。”林默把身份证递过去，店员抬起头，他才发现这人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刺眼，像是涂了过量的口红。店员的手指僵硬地捏着身份证，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指尖泛着青灰色。
“304房。”店员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从录音机里放出来的，他把房卡推过来，房卡套是黄色的，上面印着“如家酒店”的logo，只是logo的“家”字少了一点，变成了“如宀”。“记得看客房门后的规则，别给我们添麻烦。”
林默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规则”，但店员已经低下头，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大堂的角落放着一组沙发，沙发上搭着一件灰色的旧外套，领口处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那款式，和他外婆生前最喜欢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他心里莫名一紧，快步走向电梯。电梯门打开时，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按键面板上的数字“13”被一块黑色的胶布贴着，胶布边缘已经卷起，露出下面模糊的“13”字样。电梯上升时，天花板的灯忽明忽暗，伴随着轻微的“咯吱”声，像是钢缆在吃力地拉扯。
304房在三楼走廊的尽头。走廊里的灯光比大堂更暗，墙壁上贴着浅棕色的墙纸，有些地方已经翘起，露出里面泛黄的墙体。每扇房门上都挂着一个铜制的房号牌，301、302、303……唯独304房的房号牌是塑料的，上面的“4”字像是后来用马克笔补画的，边缘歪歪扭扭。
用房卡开门时，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生锈的零件在转动。房间里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刚才电梯里的樟脑丸味，扑面而来。窗户关得很紧，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条缝隙，透进外面微弱的路灯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