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睡觉。
周围很安静,只有灰尘往下掉的声音。我喜欢这种感觉,死气沉沉,没人打扰,是退休老干部最好的归宿。
我叫阿磐。在外面,那帮小神仙们叫我“开天斧”。对,就是劈开混沌那个。当年跟着盘古老板混,九九六是福报,零零七是常态,好不容易把天地这项目搞上市了,老板自己也跟KPI一起烟消云ó了。
我光荣退休,被供在归墟宝器阁的最高层。
挺好。金饭碗,铁饭碗,不如我这个混吃等死的老古董饭碗。
我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外面神仙换了几茬,天帝都不知道是第几任了。跟我没关系,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我这退休老干部的头上。
直到今天。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夹着一股子谄媚的香风。我最烦这个味道,甜得发腻,像三流丹师炼废了的糖丹,闻着就让人神元不稳。
“神君,您看,就是这儿了。”一个尖细的嗓子说。
“嗯。”一个沉稳又带着点傲气的男声响起,“归墟阁顶层,果然尘封着上古的遗物。”
我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又是哪个新上任的部门主管,跑来参观老干部活动中心,想从故纸堆里找点存在感。流程我熟,他们会对着我感慨一番“上古神威”,然后拍几张仙影石发朋友圈,配文“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最后心满意足地回去写工作报告。
可今天这个,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斧子……锈得不成样子了。”那个傲慢的男声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灵气晦暗,神韵尽失。就这么摆着,实在有辱天庭威严。”
我心里“呵”了一声。
有辱威严?小子,我当年劈混沌的时候,你爹妈还是一团阴阳二气呢。
那个尖细的嗓子立刻接话:“神君说的是!这等废铜烂铁,确实碍眼。不如……”
“本君近日偶得一张上古奇方,可炼‘九转还阳金’。此金至柔至韧,最适合为王母娘娘打造寿宴的贺礼。”那个被称为神君的男人,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王母娘娘最爱精巧之物,本君打算为她炼制一套‘仙鹤闹梅’发簪,共十二支,需用蕴含开辟之力的神金融合,方能尽显其妙。”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劲。这孙子的话,怎么每个字都往我身上绕?
“神君英明!”马屁精的声音更尖了,“只是这蕴含开辟之力的神金……洪荒之内,除了此物,恐怕再无其他了。”
那个神君的声音走到了我面前。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两根针,在我满是铜锈的斧刃上刮来刮去。
“可惜了。虽是开天之器,但终究是蛮荒时代的粗鄙之物,只知一味劈砍,毫无美感可言。”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我这是为你好”的慈悲,“与其让它在此蒙尘,不如废物利用,为王母娘娘的寿宴添一分光彩。这也是它的造化。”
我彻底醒了。
去他娘的造化。
要把老子一把开天辟地的斧头,融了,做成一套给老娘们儿戴头上的小簪子?
这不叫废物利用,这叫奇耻大辱。
我感觉我那几万年没动过的火气,开始从斧柄的木头芯里,一寸寸往外冒。周围的灰尘都开始不安分地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