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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像是天漏了。
周振雄坐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扭曲成一道道蜿蜒的蛇。
出狱三个月,他仍然不适应这种寂静。
监狱里至少还有鼾声、梦话和警卫的脚步声,而这里,只有雨声。
老式挂钟敲了十一下,沉闷的钟声在空荡的屋里回荡。
他起身准备关窗,却看见雨幕中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街灯下。
那人撑着一把黑伞,伞面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脸。
周振雄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已经是第三个雨夜了,同一个时间,同一个位置。
他握紧窗框,指节发白。
如果是讨债的,早就该上门了;如果是仇家,也不会连续三天只是站着。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下去看看。
当他披上外套走到门口时,街灯下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积水映着昏暗的灯光,一圈圈涟漪不断扩散又消失。
门槛上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很干爽,似乎没有被雨水打湿过。
周振雄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雨声,整条街空无一人。
他捡起信封,手感很薄,里面像是一张纸。
回到屋里,他在灯下仔细端详。
信封上没有署名,没有地址,甚至没有任何字迹。
他用裁纸刀小心地打开封口,从里面滑出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一个学校的走廊,光线很暗,像是黄昏时分。
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一个女孩的背影。
她穿着校服,长发及腰,正低头看着什么。
周振雄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个背影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心脏绞痛。
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镜像,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他的女儿,周小婉。
三年前已经去世的女儿。
雨水突然变得很吵,吵得他头痛欲裂。
他跌坐在椅子上,手指颤抖地抚过照片。
照片中的小婉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连发型都没有变。
她去世时就是十六岁,永远停在了十六岁。
官方说法是自杀。
从学校天台坠落,当场死亡。
周振雄不信。
他从来不信小婉会自杀。
出事前一天,她还兴高采烈地说要参加学校的绘画比赛,她说她画的是父女俩在公园放风筝的场景。
“爸爸,等我拿了奖金,我们就去真正的公园放风筝,好不好?”
那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冲动伤人入狱三年,他连女儿的葬礼都没能参加。
这是他一生的痛,比十五年的刑期更让他痛苦。
他仔细研究着照片。
拍摄角度很奇怪,像是偷拍的。
走廊的布局很眼熟,应该是小婉生前就读的城南高中。
那面镜子……他记得小婉曾经说过,三楼的走廊尽头有一面老镜子,经常映出奇怪的东西,女生们都不敢单独从那里经过。
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是谁放在这里的?
照片中的小婉是真实的吗?
还是有人故意用技术合成的?
无数疑问在脑中盘旋。
他想起街灯下的那个黑影,连续三个雨夜,就为了送这张照片?
周振雄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照片去了城南高中。
三年过去,学校并没有什么变化。白色的教学楼,红色的跑道,绿色的篮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