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抹了把眼泪:“那年拐子被官府抓了,可昭昭早被卖去了京城戏班。我在戏班打杂三年,才打听到她被‘春和楼’的班主买下,改名‘昭娘’,如今是台柱子……”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昭昭去年托人捎来的,她说她在京城很好,让我别找她……”
油纸包里是块桂花糖,已经硬得硌牙。沈砚捏着糖,突然想起那年庙会,阮昭举着糖人追他跑,发间的银铃铛叮当作响。更让他心痛的是,糖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阿砚,莫寻。昭昭安好。”——那是她幼时教他写的字,笔画生涩,却像刻在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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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戏中月
京城春和楼的戏园子,红漆门楣上挂着鎏金的“春和楼”匾额。
阮昭卸了妆,坐在后台的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张素净的脸,眼尾的胭脂还没擦干净,像一滴凝固的血。她摸着颈间的半块玉佩——那是三年前在人牙子手里抢回来的,边缘缺了个角,却始终没舍得扔。妆台上摆着个粗陶茶碗,里面泡着陈皮茶,是老琴师张伯给的——他在戏班打杂三十年,是她唯一的朋友。
“昭娘,该用晚膳了。”小徒弟阿桃端着碗酒酿圆子进来,“班主说您今日唱得极好,连陈尚书都夸您‘声如莺啼,态若春柳’。”
阮昭扯了扯嘴角:“不过是混口饭吃。”
“您才不是混口饭吃!”阿桃急得跺脚,“上个月刘员外要给您赎身,您说什么‘戏子无根,何谈赎身’;前儿个王御史家的公子送了翡翠镯子,您又说‘戏子的手,只该捧戏文,不该捧首饰’……昭娘,您到底在等什么呀?”
阮昭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道:“等一个人。”
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三年前被拐后,她跟着人牙子走了三个月,最后被卖到春和楼。班主见她模样周正,便逼她学戏。她起初不肯,班主便拿皮鞭抽她,直到她跪在戏台上唱《牡丹亭》,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时,突然就想起沈砚说过的话:“昭昭,你穿嫁衣肯定比杜丽娘还好看。”
后来她学成了,成了春和楼最红的旦角儿。有人要捧她,有人要娶她,可她总想起那个在老槐树下等她的少年,想起他说“等我中了进士,就来娶你”。她把半块玉佩贴身收着,每年清明都去应天府的老槐树下烧纸,却始终没等到他的消息。更让她心碎的是,去年清明,她在老槐树下捡到半块烧焦的纸鸢——是那只断线的蝴蝶鸢,竹骨上还粘着沈砚的绣春帕碎片。
“昭娘!沈大人来了!”
后台突然传来阿桃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