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了播放键。
通过刚刚悄然夺取的设备音频输出权限,一阵压抑的、苍老的、充满无尽悲痛与绝望的妇女啜泣声,清晰地、毫无阻碍地,直接在那骗子的耳机里响了起来。
呜咽声在电流的细微失真中显得格外瘆人,一遍遍回荡在狭小的电波空间里,与窝点里原本嘈杂诈骗的环境音形成了诡异恐怖的对比。
“听见了吗?”林默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审判,“你母亲的哭声。三年前,因为你干这个‘行当’被抓,她哭瞎了眼睛。你觉得她要是知道你现在还在做这个,会怎么样?”
电话那头,呼吸声彻底消失了。连背景里那些细微的键盘声和人声也戛然而止。那哭声是私密的,是绝不应该、也绝无可能出现在这个诈骗电话线路里的禁忌之声!
林默继续施加压力,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警察已经在路上了。精确到你的楼层,你的房间。你跑不掉了。为你妈,想想。”
他等待着。预料中的,应该是对方的崩溃、求饶、或者徒劳的咒骂。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声极度惊恐、扭曲到几乎非人的尖叫。那尖叫撕裂了听筒,带着能刺破耳膜的震颤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见了鬼般的骇异。
“——啊!!!!”
尖叫之后,是语无伦次、彻底崩溃的嘶吼,每一个音调都浸泡在最原始的恐惧里:
“你怎么…你怎么能放这个?!这监控!三年前就删掉了!我亲眼看着删掉的!家里的…家里的监控!你怎么可能看得到?!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默脸上的冰冷和掌控感,瞬间冻结。
母亲的哭声?他播放的,明明只是一位无关受害人家属的哭声样本!家里的监控?三年前?删除了?
一股冰冷的、远超他所有预料的悚然,顺着他的脊椎急速爬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电话那头,崩溃还在继续,变成了混乱的呜咽、剧烈呕吐和桌椅被猛烈撞倒的巨响,夹杂着“怪物”、“鬼啊”、“不是我干的”之类的破碎字眼。
林默猛地切断了音频播放。
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如同某种巨兽的心跳。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依旧在闪烁的红点,以及系统状态栏里【目标设备音频输入:活跃】的提示。
刚才那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诡异。
他播放的,明明是A。
对方听到并认出的,却是早已删除的、绝无可能被外人知晓的、独属于他个人最深隐私的B。
他的反诈系统…他的AI…
刚才那一瞬间,渗透进去的,到底是什么?
它挖出来的,是一段被目标大脑深层记忆标记为“绝对禁忌”的私有信息,并精准地投射了回去。
这不再是反诈。
这像是…读心。或者说,一种对数字灵魂的暴力解剖。
第三章:失控的深渊
嘟——嘟——嘟——
规律的忙音敲打着鼓膜,在突然死寂下来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屏幕上,代表通话连接的波形图早已变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但那个代表骗子的红点却依旧固执地钉在M省Q市的地图上,闪烁着不祥的光。
林默僵在原地,手指还悬在键盘上方,保持着最后一个敲击的姿势。空调出风口嘶嘶地送着冷气,吹在他后颈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最后那声扭曲尖叫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