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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的气息温热,带着一点清雅的檀香,拂过苏婉宁的耳廓。那句低语,像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底下却暗流汹涌。
为他一裁一身,独一无二的衣。
这话里的意味,可远比表面听起来要深长。是纯粹对她手艺的欣赏?还是某种更私密的、带有占有意味的试探?
苏婉宁睫羽微颤,并未立刻后退。她侧过脸,迎上他近在咫尺的、含笑的桃花眼,能清晰看见他眼底自己小小的倒影,以及那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恰到好处的弧度,同样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点设计师谈论专业时的从容,甚至一丝若有似无的挑剔:“世子殿下姿容绝世,寻常衣袍确实难以匹配。只是……量身裁衣,须得知己知彼,方能做出最贴合气韵的衣裳。殿下想要‘独一无二’,总得让婉宁知晓,殿下想在何种场合穿,又想……彰显何种心境?”
她这话,接得巧妙。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反而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还带上了一点专业门槛。仿佛他们谈论的真的只是一件衣服,而非其他。
萧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猎物。他缓缓直起身,玉骨扇“唰”地一下打开,轻轻摇动,目光却依旧焦着在她身上,从头到脚,如同欣赏一幅名画。
“苏小姐果然……心思玲珑。”他语调慢悠悠的,“场合么,或许是月下独酌,或许是闹市穿行,又或许……”他扇尖虚虚一点她身后的湖面,“是泛舟于此,听雨打荷叶。至于心境……”
他拖长了调子,眼神里掠过一丝戏谑:“大概是,既想遗世独立,又不甘全然寂寞的矛盾之心?苏小姐可能裁得出?”
这几乎是在调情了。而且段位不低。
周围的目光早已粘稠得化不开。太子李景弘的脸色黑如锅底,他完全无法理解,那个蠢笨如猪、只知纠缠他的苏婉宁,怎么落了一次水(在他认知里是下药未成自食恶果),就像换了个人?不仅敢顶撞贵女,还能引得萧煜这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当众与她“探讨”衣袍心境?
这简直荒谬!
苏婉宁仿佛没察觉到四周诡异的寂静,当真偏头思索了一下,然后认真道:“月下宜清冷绸缎,泛舟需防风耐磨,闹市则要便于行动又不失贵气……殿下这要求,确实考验手艺。至于那矛盾心境……”她微微一笑,“或许可用冷暖色调交织,面料软硬兼济来体现?不过具体,还需从长计议。”
她一本正经地讨论面料和色调,仿佛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萧煜愣了一下,随即朗声笑了起来,笑声清越,引得远处不明所以的人也纷纷侧目。他真是很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好一个从长计议。”他收了扇子,轻轻一拍掌心,“那本王,便静候苏小姐的‘从长计议’了。”
恰此时,宫宴正式开席的钟磬声响起,解了这微妙局面。
苏婉宁从容一礼:“殿下,婉宁先行入席。”姿态优雅,转身离去,那身墨染留白裙划出清冷弧度,再没多看太子一眼。
萧煜看着她挺直纤细的背影,唇角噙着的笑意久久未散。
宫宴之上,觥筹交错。苏婉宁安静地坐在相对偏僻的位置,慢条斯理地用着膳食,味同嚼蜡,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丞相父亲偶尔瞥来的目光复杂难辨,但至少,暂时安全的信号是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