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嬷嬷终于回过神,气得手抖,“大小姐疯了!快!灌药!”
“我看谁敢!”苏婉宁猛地抬头,炭笔尖对准她们,脸上还带着灰烬和泪痕,眼神却亮得骇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我若是现在死了,就是你们逼死嫡小姐!若我活过今日,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你们!”
她声音不大,却镇住了场面。婆子们一时不敢动。说到底,她们是下人,大小姐再失势,死讯未明前,逼死嫡女的罪名她们担不起。
嬷嬷脸色变幻,最终咬牙:“好!老奴就看大小姐能活到几时!我们走!”说罢,带着人悻悻退了出去,祠堂门被重重关上,落锁声清脆。
苏婉宁脱力地瘫软在冰冷的蒲团上,冷汗浸透重衫,心脏狂跳。赌对了第一步。暂时活下来了。
接下来三天,祠堂成了她的临时工作室。送来的饭食粗糙,她吃得不多,但每一样能利用的东西都被她盯上——炭笔是画设计图的工具,祈祷用的黄纸是打版的草稿,甚至香灰都被她研究了一下能否做染料。送饭的丫鬟换成了另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叫柳儿,每次放下食盒就跑。苏婉宁试着用省下的馒头屑和几句温和的话,慢慢撬开她的嘴,得知了三日后宫中举办赏花宴,京中贵女皆会出席的消息。
原主也在受邀之列,但原本是绝无可能放出去的。
机会只有一次。
她将所有黄纸画满,最终选定了一款设计。然后,她让柳儿想办法弄来了最便宜的白坯布和墨汁,又拆了祠堂旧帐幔的青色帘绳,甚至偷偷刮下墙壁角落一点特殊的矿物青灰。
没有缝纫机,全靠手缝。手指被针扎得密密麻麻都是血点,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熬得通红。她将墨汁以不同浓度层层渲染在白布上,形成天然的水墨渐变效果,深墨、浅灰、至留白,过渡自然如山峦雾霭。腰带用帘绳和青灰染出的丝线编织,束出极细的腰身,裙摆裁成不对称的弧度,行走间隐约露出鞋尖,带着一丝欲说还休的风致。
没有繁复刺绣,全靠面料肌理和色彩层次取胜。极简,却极显风骨。
第三日清晨,祠堂门打开。丞相苏秉坤带着一脸复杂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那日的嬷嬷。宫宴时辰快到了,他终究还是要赌一把,不能让嫡女“病故”的晦气冲撞太子的喜事(太子并未被那场拙劣算计影响,反而更得陛下抚慰),也不能让苏家彻底沦为笑柄。
“收拾一下,进宫。”他语气冰冷,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若再行差踏错,便是为父也保不住你。”
然而,当苏婉宁穿着那身她自己改制的墨染渐变留白裙走出来时,所有等候的下人,连同见惯风浪的苏丞相,都怔住了。
阳光落在她身上,那身裙子仿佛活了过来,墨色晕染如烟雨江南,留白处恰似云开月明。没有多余饰物,仅一根青色腰束系着,衬得她腰肢不盈一握,身姿挺拔如竹。她脸上洗尽铅华,只淡淡敷了点粉,掩盖憔悴,眼神却平静清澈,再无往日痴缠浑浊之态。
这……还是那个只会追着太子跑、闹出丑事的草包大小姐?
苏秉坤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惊疑,最终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