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回头，指尖轻轻拂过澳洲杉的针叶，平静地打断我，仿佛只是接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匿名提问的那个帖子，我看到了。」
我所有准备好的台词，所有精心排练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喷壶，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解锁，屏幕的光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眼底。
他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像看到一份漏洞百出的拙劣策划案。
「文笔不错。」他评价道，然后，一字不落地，开始念我的帖子。
「如何在不被报复的前提下，和一手捧红我的年上男友分手，去和条件更好的女生相亲？」
他念得平缓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扎进我每一寸皮肤。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听着自己那些阴暗的算计、得意的评估、冷血的计划，被他用这样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语调公之于众。
羞耻感和恐慌瞬间将我吞没。
他念完了。空气死寂。
他放下手机，终于抬眼看向我。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望，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彻底的、令人窒息的了然。
「我保证永远不会报复你。」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的心脏疯狂跳动，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这八年里你所有的小聪明我都知道，毕竟我比你多吃了七年的饭。只是你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他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我爱你，我也欣赏你的这份野心和蓬勃的生命力，所以我不计较，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请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能达到如今的成就，绝大部分是你自己努力上进的结果，我只起到了一个辅助提携的作用。」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当初你不用卖惨的，我原本就想资助你去留学，我知道那是你的梦想。作为爱人，既然我有能力，就应该替你实现。」
我踉跄了一下，扶住沙发靠背才稳住身体。他连这个都知道…他早就看穿了我那场拙劣的表演。
「我知道你腻了。」他继续说，声音里终于染上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我们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我远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我在尽力修补我们的爱情，现在看来，都是无用功。」
最后，他给了我致命一击。
「我们会好聚好散，但不会做朋友。」他看着我，眼神清晰无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以后就是陌路人。」
他说完了。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走向门口。
「需要我帮你叫车吗？」他手放在门把上，回头问。语气礼貌周到，像对待一个刚刚结束会谈的、无关紧要的合作方。
然后，门轻轻合上。
咔哒一声轻响，像审判锤最终落下。
我腿一软，沿着沙发边缘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世界寂静无声，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回响。
我以为我是执棋者，原来我连棋子都不是。
我早已是他掌心里，一枚看腻了、可以随手拂去的尘埃。
他不要我了。
他怎么会…不要我了？
3 疯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