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微凉的指尖,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轻轻划过我的脸颊。

我猛地一颤,几乎要弹起来。

他的动作顿住了。

帐外,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爱妃的脸颊…似乎不似寻常女儿家柔软。”

我的魂儿差点从头顶飞出去!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里衣,心脏咚咚咚地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脑子里瞬间闪过一百种死法。

“臣…臣妾…”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凭借着求生本能挤出回答,“臣妾自幼…体寒,皮肤…粗糙…加之近日风寒未愈,更是…更是失了滋养…望陛下恕罪!”

帐外沉默了片刻。

那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我屏住呼吸,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

终于,他轻轻“唔”了一声,收回了手。

“既如此,爱妃当好生将养。”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朕那里还有些进贡的雪蛤膏,明日让人送来。”

“谢…谢陛下隆恩…”我几乎是虚脱般地吐出这几个字,整个人软在锦被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那之后,我更是十二万分的小心。柳贵妃也吓坏了,加大了香粉的用量,几乎要把我腌入味,又弄来些据说能软化皮肤的香膏,逼着我每日涂抹。

也许是那次的惊吓过了头,也许是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可怕。日子久了,我竟然…有点习惯了。

习惯了对镜描眉画眼,虽然手艺依旧蹩脚;习惯了穿着那身啰嗦的裙装,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注意不要大步流星;习惯了夜里那提心吊胆的短暂“侍寝”,甚至能在他偶尔隔着帐子多说几句话时,稍微放松一点点紧绷的神经。

我有时会对着铜镜里那个粉白黛绿、不伦不类的影子发呆。镜子里的人,眉眼间还残留着几分属于萧衍的轮廓,却被厚厚的脂粉和刻意的娇柔扭曲得怪异。

我是谁?

是镇北侯世子萧衍?还是深宫里那个病弱得见不得人的“柳贵妃”?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迷失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心脏。我发现自己有时竟会下意识地思考,眉毛是不是该修细一些,口脂的颜色是不是太艳了。

这认知比欺君之罪更让我感到害怕。

柳贵妃却对我的“进步”十分满意。她在后宫的地位水涨船高,赏赐如流水般搬进昭阳殿。她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件无比趁手的工具,眼神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看来陛下是真的…嗯…”她掩口轻笑,“对你这个‘病美人’上了几分心呢。很好,萧衍,继续保持。只要再撑一段时间,等陛下对你‘情根深种’,彻底厌弃其他女人,前朝那些盯着你父亲错处的人,自然知道该巴结谁。”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指甲上被凤仙花汁染出的淡淡粉色,心里一片麻木。

三个月期限将满。父亲那边传来消息,危机似乎稍有缓和。我计算着日子,既盼着尽快结束这荒唐的噩梦,又隐隐对离开后的一切感到茫然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然而,命运总是擅长在你稍微松懈时,给予致命一击。

那是一个异常闷热的夜晚,星子黯淡,乌云低垂,空气粘稠得没有一丝风。宫灯早早熄了,昭阳殿内一片寂静。因陛下白日里说了政务繁忙,今夜不至,柳贵妃便也早早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