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那不适感再次清晰传来。是啊,萧家如今如履薄冰,父亲在边关失利,朝中弹劾的奏章雪片似的,若没有宫中得宠的贵妃周旋…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那甜腻得发齁的空气。
“知道了。”我认命般地拿起梳妆台上的螺子黛,对着模糊的铜镜,笨拙地给自己描画那两道总是被我画得粗细不一的眉。
柳贵妃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重新躺回榻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明日陛下或许还会来,给本宫拿出点本事来。若是再像死鱼一样…”
“保证叫得比真猫还软!”我赶紧表忠心,心里却一片悲凉。想我镇北侯世子,京城里曾经横着走的纨绔头子,如今竟沦落到要靠装女人、学猫叫来保全家族。
真他娘的…刺激。
日子就在这种提心吊胆又荒诞离奇中一天天滑过。
我,萧衍,镇北侯世子,成了柳贵妃深宫里的一个绝密影子。白日里躲在最偏僻的配殿,像个真正的幽灵,不敢见光,不敢出声。夜晚降临,若是宫灯亮起,内侍那独特的嗓音响起“陛下驾到——”,我便要被柳贵妃和她绝对心腹的老嬷嬷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繁琐的宫装,脸上扑上厚厚的粉,嘴唇涂得殷红,然后被飞快地塞进寝殿的锦被里。
帷帐重重放下,隔绝出一个小小的、昏暗的、只属于我和那个天下最尊贵男人的危险世界。
他每次来,确实都如柳贵妃所说,并不急切,甚至可称得上温存…或者说,疏离。
他总是先在外间坐一会儿,问问“爱妃”今日身体如何,进了什么膳,读了什么书。他的声音透过帷帐传进来,低沉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自带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我只好捏着嗓子,用那把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嗓音,磕磕绊绊地回话。多半是照着柳贵妃提前吩咐好的说辞,偶尔自由发挥,也必是往“病弱”上靠。
“回陛下,臣妾今日…咳…咳…好了些,只是仍有些畏风…”
“谢陛下挂怀,吃了半盏燕窝…”
有时他会沉默,那沉默比问话更让人难熬。我总觉得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层层帷幔,落在我紧张得僵直的背脊上。
偶尔,他会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轻得像羽毛,却沉沉地压在我心上。
然后,他会说:“那爱妃好生歇着,朕…看看你就好。”
有时,他会伸手进来。那是一只属于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带着淡淡的墨香和批阅奏折留下的薄茧。他会轻轻摸摸我的头发,或者拍拍我的手背。
每一次触碰,都像是一道惊雷劈在我身上。我全身的肌肉都会瞬间绷紧,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变得冰凉。我怕极了,怕他察觉我发茬比寻常女子粗硬,怕他摸出我指节过于分明,怕他感受到我因常年习武而紧绷的皮肤下潜藏的力量。
但他每次只是轻轻一触,便收回手。仿佛那真的只是一种例行公事的安抚。
直到有一次。
那夜烛光似乎比往常更暗些,他身上的酒气也比平日略重几分。惯例的问话过后,那只手又伸了进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停留在发丝或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