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沉默了片刻。雨丝斜斜飘入伞沿的阴影,有几滴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颤了颤,却没有落下。关于那个所谓的“西城姜家”,她并非一无所知。养父母临终前留下过只言片语和一个模糊的地址。只是,二十多年的离散,血脉的牵绊早已被岁月冲刷得模糊不清。那个所谓的“家”,于她而言,远不如手中这些沉默的古物来得真实温暖。
“齐家需要我回去?”她轻轻重复,琉璃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了然,“是齐家需要,还是齐先生你需要一个挡箭牌?或者……一个能替你看清某些‘晦气’的工具?”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桌上的龟甲和铜钱。
齐铭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在街角摆摊、看起来安静柔顺的女孩,心思竟如此敏锐。他凝视着她,没有否认,只是沉声道:“齐家能给你的,远比你在这里得到的多。身份、地位、资源,包括……保护你施展那些‘晦气’本事的环境。”他刻意加重了“晦气”二字,带着一种强势的谈判意味,“跟我走,姜雨。这是你回归姜家、也是改变你处境最快的方式。”
他的话,像冰冷的雨滴,带着现实的棱角,砸在姜雨的心上。她看向自己那双因常年接触各种清洗剂和金属锈蚀物而略显粗糙、指缝里可能还残留着细微铜绿的手。再看向周围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在这条街上,她是“神婆”,是“修破烂的”,是带着“晦气”的边缘人。齐铭抛出的,是一个她无法轻易拒绝的巨大诱惑——一个看似能将她从这泥泞中拔出的身份阶梯。
她眼睫低垂,遮住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良久,她轻轻拿起那块靛蓝粗布,动作细致地将龟甲、铜钱、还有那只清理了一半的青铜兽首包裹起来,打了个利落的结。然后,她站起身,将那个小小的包袱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全部的家当和底气。
“好。”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齐铭,“我跟你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没有喜悦,没有期待,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以及深藏于平静之下、无人能窥见的一丝孤注一掷。
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过被雨水洗刷得锃亮的城市街道,将聚宝街的喧嚣和市井气息远远抛在身后。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昂贵的皮革和淡淡的雪松香氛味道。姜雨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安静地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大厦和华灯初上的流光溢彩。这一切对她而言,陌生得像另一个世界。
齐铭坐在另一侧,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车窗外变幻的光影中显得冷硬而疏离。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仿佛一道无形的鸿沟。
车子最终驶入西城一处闹中取静的顶级别墅区。绕过精心打理、即使在初春也绿意盎然的园林景观,停在一栋气派非凡的欧式别墅前。巨大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穿着笔挺制服的安保人员肃立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