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斜飞的雨丝，也隔绝了周围投来的各色目光。
姜雨手中的软毛刷顿在半空。她缓缓抬起眼睫。
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撑开的、质地极好的深灰色绸伞，伞骨线条流畅优雅。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矜贵。顺着那手向上，是剪裁合体的黑色羊绒大衣，包裹着宽肩窄腰的身形。再往上，是一张足以令人屏息的脸。
来人很年轻，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下颌线如同精心雕琢过一般清晰利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此刻正低垂着，目光沉沉地落在姜雨脸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惯有的疏离感，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相，直抵人心。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喧闹雨巷截然不同的气场——沉静、强大，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周围嘈杂的背景音都仿佛自动降低了分贝。
雨水沿着绸伞优美的弧线滑落，滴在姜雨桌前的青石板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四目相对。
姜雨琉璃般的浅褐色眼眸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气质卓绝、压迫感十足的陌生人，而只是雨巷里一道寻常的风景。她甚至没有放下手中那只沾着药水的软毛刷。
齐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几秒，那审视的锐利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雨声：
“姜雨？”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语调平稳，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姜雨心湖，漾开细微的涟漪。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手中那件泥垢斑斑的青铜兽首和她面前算命的简陋摊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清晰地吐出后面石破天惊的话语：
“跟我回齐家。我们结婚。”
第二章朱门冷眼
齐铭的话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湿漉漉的聚宝街上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周围几个摊主和零星的路人，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齐刷刷地聚焦在这格格不入的一对男女身上。惊愕、疑惑、探究、甚至隐隐的嫉妒，种种情绪在雨幕中无声地交织。齐铭浑然未觉，或者说毫不在意那些目光，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姜雨，等待她的反应。
姜雨握着软毛刷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一下，指节泛出一点青白。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小兽首和工具，抬起那双清澈的琉璃眸，再次迎上齐铭深不见底的目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求婚”的惊喜、羞涩或慌乱，平静得如同一泓深秋的古井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齐先生，”她的声音依旧清泠，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我想你认错人了。或者，走错了地方。”她微微侧头，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简陋的算命摊和那堆等待修复的残破古物，“我这里是替人解签、修复旧物的。”
齐铭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淡得几乎不存在，却奇异地柔和了他过于冷硬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