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需要空间,需要安静,也需要……一点点属于过去的熟悉感。储藏室角落里,落满灰尘的旧木箱和蒙着白布的家具,反而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她会在里面待上很久,轻轻拂去旧物上的灰尘,指尖划过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仿佛在与沉默的老友对话。

这天下午,姜雪挽着周婉的手臂,姿态亲昵地穿过别墅后方通往玻璃花房的长廊,正巧看到姜雨推开储藏室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阴影里。

“咦?姐姐怎么又去那个堆破烂的地方了?”姜雪蹙起精心描画的柳眉,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里面灰尘那么大,又脏又乱的,还有股怪味道。”

周婉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紧闭的储藏室门,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语气轻描淡写:“随她去。到底是小地方待久了,眼界就那么点。那些陈年旧物,也就她觉得是宝贝。”她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披肩,“小雪,别管她。你陈伯伯家新开的艺术画廊今天开幕,有几幅新锐画家的作品很不错,陪阿姨去看看?多认识些有层次的朋友才是正经。”她刻意加重了“层次”二字。

“嗯!好的周姨。”姜雪立刻换上甜美的笑容,挽着周婉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地朝花房走去,将身后那扇旧门和门里的人彻底遗忘。

储藏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扇高窗透进几缕微光,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姜雨毫不在意周婉和姜雪的话。她走到最里面一个积满厚厚灰尘的旧樟木箱子前。箱子没有上锁,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箱盖,一股浓重的樟脑混合着纸张陈腐的味道扑面而来。

箱子里堆放着一些旧衣物、几本发黄的相册,还有几卷用丝带系着的、看起来像是画轴的东西。姜雨的目光却被箱子最底层,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体吸引。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拂去油纸上的灰尘,一层层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卷极其古老的卷轴!轴头是暗沉的紫檀木,触手温润。卷轴的绢帛颜色深黄发褐,边缘已有磨损,透露出难以估量的岁月气息。

姜雨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走到窗下光线稍好的地方,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将卷轴在面前一张落满灰尘的旧条案上缓缓铺开。随着绢帛的展开,一幅精细繁复的画卷呈现在眼前——并非山水人物,而是一幅庞大的、脉络清晰的家族图谱!

顶端用古篆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齐氏。

这是一卷齐家的族谱!而且年代极为久远!

姜雨的目光瞬间被吸引,琉璃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专注而奇异的光芒。她立刻从随身携带的靛蓝布包袱里,拿出一个放大镜和几件特制的小工具。她先是仔细辨认着那些用古老墨迹书写的名字、生卒年月、官职、嫁娶关系。图谱的绘制方式极其精妙,不仅记录血脉,更在旁侧用细若蚊足的小字标注着一些特殊的符号和简略的方位图。

她的指尖沿着族谱繁复的脉络缓缓移动,放大镜下的目光专注得仿佛要穿透这古老的绢帛。她看得极慢,时而蹙眉思索,时而用指尖在旁边的灰尘上划下几个外人无法理解的奇特符号。她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仿佛在解读一段被漫长时光掩埋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