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以为,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足以堵住所有质疑沈家忠诚的悠悠之口,也能让我在宫中处境稍缓。 然而,我终究低估了人性的贪婪与无耻。 庆功宴尚未结束,萧彻却在金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的面,沉痛地拿出一份所谓的“密报”。
他声色俱厉:“经查,沈国公父子,贪功冒进,刚愎自用,竟擅自更改预设伏击地点!虽侥幸获胜,然致使我军左翼孤军深入,被突厥援军合围,伤亡惨重!此等违抗军令、视将士性命如草芥之行径,绝不可长!着即收缴沈家军兵符,暂由副将代领!沈国公父子,即刻回京候审!” 我父亲年事已高,此番出征已是勉力支撑,闻此颠倒黑白、卸磨杀驴的旨意,当场气得吐血昏迷,被亲兵抬回了府邸。 消息传入宫中时,我正在给小皇帝讲解《帝范》。
手中的书卷“啪”地落地。 我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胡嬷嬷赶紧扶住我。 “娘娘!” “备驾!”我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文华殿!” 我穿着全套太后朝服,凤冠沉重,一步步穿过宫巷,直闯摄政王理政的文华殿。
宫人侍卫无人敢拦。 萧彻似乎早料到我会来,殿内空无一人,只有他负手站在巨大的舆图前。 “为什么?”我盯着他挺直却冰冷的背影,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愧疚,只有冰冷的算计和绝对的权力带来的漠然:“清梧,沈家军,只能姓萧,不能姓沈。你父亲老了,兵权握得太久,该歇歇了。” “那场胜仗……” “是玉璃计划的一环。”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唯有大胜,才能让沈家军骄狂,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孤军深入,才能将他们的价值利用到最大。也唯有大胜之后的问罪,才能顺理成章地夺权于无形,让朝野无人敢为其说话。清梧,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沈家,功高震主,挡了路。”
他看着我瞬间苍白如纸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形,语气忽然又放软了些许,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意味:“你放心,只要你安心待在慈宁宫,不再过问前朝之事,我保你一世太后尊荣,安享富贵。沈家……也可安然无恙,做个富家翁。”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萧彻,你可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拉着你和我的手,说过什么?” 他脸色微微一变。 “先帝说,”我缓缓地,清晰地重复着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此子鹰视狼顾,非久居人下者。皇后性情刚烈,可与之制衡。朕去后,朝局……便托付给你们了。’你看,先帝早就知道你有今日!他让我看着你!”
萧彻眸中猛地闪过厉色,那丝伪装的温和彻底撕碎:“可惜,先帝驾崩得太早了!人也总是会变的!来人!”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太后凤体违和,忧思过甚!”萧彻声音冰冷,不容置疑,“即日起,送太后往寒山寺静养,无本王旨意,不得回宫!任何人不得打扰!”
6 寒山对峙
寒山寺清冷,古佛青灯,檀香袅袅。 但这里的消息,却并不闭塞。我经营多年,即便被困于此,暗线依旧忠诚地将外界的风雨,一丝不漏地传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