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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震耳欲聋,混杂着廉价香水和酒精的味道,搅得人头晕。炫彩的灯光切割着烟雾,落在林薇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上,却照不出半分暖意,只有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冰冷。
她手里捏着个小巧的酒杯,猩红的酒液晃啊晃,像刚凝固的血。
“周辰,”她的声音拔高,穿透音乐,刺进周围每一个看客的耳朵里,“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坐在她对面的卡座,手里还攥着那个刚拆开、甚至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绒布盒子。指节有些发白。桌上是摊开的账单,数字不大,却像针一样扎眼。
“为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听不见。其实我知道为什么,从她今晚不断看手机、对我送的礼物不屑一顾开始,我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她会选在这种地方,用这种方式。
“为什么?”林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红唇勾起,视线刻意地、缓慢地扫过我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和那双穿了三年、鞋边已经微裂的帆布鞋。“周辰,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加起来,够不够买这里一杯酒?”
周围的目光黏腻地贴过来,带着看好戏的兴奋。她的闺蜜坐在旁边,配合地发出一声嗤笑。
“大学三年,我跟你吃了多少苦?逛街只敢看不敢买,聚餐永远挑最便宜的地方。我受够了!”她声音尖利起来,“爱情?爱情能当饭吃吗?能当包背吗?能让我在这座城市有个落脚的地方吗?”
她猛地将杯中残酒泼在我面前的地上,殷红一片,如同某种决绝的宣告。
“醒醒吧周辰!穷鬼就别学人谈恋爱!你连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养我?拿你那一个月三千五的实习工资,还是拿你乡下爹妈那点土特产?”
哄笑声更大了些。我的血一下子冲上头顶,脸颊滚烫,耳膜嗡嗡作响。那盒子里,是我省吃俭用三个月,给她挑的一条细细的银链子。此刻硌在手心,冰凉刺骨。
她看着我的窘迫,脸上掠过一丝快意,仿佛碾压我的尊严能给她带来无上的满足。她拿出手机,刻意亮出屏幕,上面是个搂着超跑的秃顶男人照片:“看见没?这才叫男人!王总说了,只要我点头,市中心那套大平层,随时写我名字!”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像丢弃垃圾一样最后瞥我一眼:“以后别联系了,我看见你就觉得掉价。”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然后又狠狠揉碎。屈辱、愤怒、还有一种深可见骨的悲哀,几乎将我淹没。我死死咬着牙,牙龈尝到一丝铁锈味。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就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和嗤笑声中,就在林薇拿起包,准备像只胜利的孔雀般转身离开的那一刻——
我的手机,屏幕碎裂的老旧智能机,突然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
是一条短信提示。来自一个陌生的、没有任何标注的号码。
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它。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只有一行简洁到极致,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字:
【您尾号8810的账户于05月17日21:08完成继承手续,可用余额:¥99,999,999,9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