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梁最强女将军,他是敌国最诡谲的摄政王。
斗了十年,他灭我国,擒我于城楼,笑问:「降否?」
我横剑自刎,血溅他龙袍。
再睁眼,我成了缠在他身边的孤魂,看他日夜疯癫——
砸碎我染血的铠甲,却一片片捡起揣入怀中;
对着我冰冷的剑又哭又笑,反复呓语:
「我只要你低头一次,一次就好……」
直到他为我昔日副将加官进爵,那姑娘摘下头盔:
「殿下,您找的,是那个至死不肯对您低头的她,」
「还是只需低头,是谁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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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血的气味浓重得化不开,混杂着尘土、烽烟和一种濒死的凉意。
意识像是从深不见底的寒潭里挣扎着浮起,谢无娆“睁”开了眼。
视野所及,却非阴曹地府,仍是那断壁残垣的邺京城楼。
她看见了自己。
那个曾叱咤风云、令北境十八部闻风丧胆的大梁女将军
此刻甲胄破碎,浑身浴血,被两名铁甲卫士死死按在城墙垛口。
狂风卷起她散乱的黑发,露出底下苍白却锐利如初的脸庞。
她的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人,恨不能噬其血肉。
萧玹就在那里。
北冀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她十年的死敌。
玄色龙纹常服外罩着轻甲,风姿清卓,与这尸山血海的炼狱场景格格不入。
他慢慢踱步上前,挥退了侍卫。
城楼下,是北冀士兵震耳欲聋的欢呼,以及大梁子民压抑的悲泣。
他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目光落在她倔强挺直的脊梁上,唇角牵起一丝她熟悉至极的、令人憎厌的玩味弧度。
嗓音低沉,裹挟着胜利者独有的、从容不迫的残忍,穿透呼啸的风:
“谢无娆,降否?”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钉进她最后的尊严里。
那具身体里的谢无娆咧开嘴,混着血的唾液啐向他脚边。
她没力气发出声音了,但那口型清清楚楚——做、梦。
萧玹笑了。
抬手,慢条斯理地擦去颊边被溅上的一滴湿黏(不知是血还是其他),眼神却骤然冷了下去,翻涌着某种谢无娆看不懂的、更深的晦暗。
“还是这么……不识抬举。”
他叹,像惋惜,又像厌倦。
下一瞬,寒光倏起!
谁也没料到,已被搜过身的谢无娆腕间竟还藏着一片薄如柳叶的利刃!
那不是用来杀敌的,是留给她自己的。
动作快得只剩决绝的残影。
锋刃精准地、毫不犹豫地切开了自己的咽喉。
血,灼热、殷红、磅礴的血,猛地喷溅而出,泼洒在萧玹玄色的衣袍上,那刚刚绣上去的龙纹瞬间被泅染得狰狞可怖。
谢无娆看见自己那具身体眼中的光彩急速流逝,紧盯着萧玹,带着滔天的恨意与一丝诡异的、解脱般的笑,直挺挺向后倒去。
她飘在空中,莫名地松了口气。
结束了。
十年征伐,国仇家恨,痴缠纠斗,都结束了。
然后,她看见萧玹上前一步,接住了她那具迅速冷透的躯体。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维持着那个环抱的姿势,良久良久。
欢呼声停了,哭声也歇了,风仿佛都静止。所有兵将屏息望着城楼上那道凝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