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推销员。”他语气硬邦邦的,“我受家母所托,来确认你的身份。根据老一辈的约定,我们之间,存在一份婚约。”
风好像突然停了。
我愣了三秒,然后“噗”一声没憋住,乐了:“啥玩意儿?婚约?大哥你没事吧?这都啥年代了?你寻思拍电视剧呢?乡村爱情也不能这么编啊!”
顾轩的脸色更难看了,像是吞了只苍蝇:“我也希望这是个玩笑。但很遗憾,这是事实。你奶奶和我外婆当年订下的娃娃亲。”
他把那信封递过来:“这是一份解除婚约的协议。签了它。作为补偿,这张五百万的支票归你。”
他说着,又从信封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在我面前晃了晃。
阳光底下,那支票上的零晃得人眼晕。
我瞅瞅那张支票,再瞅瞅他那副“拿了钱赶紧滚别玷污小爷人生”的倨傲表情,又瞅瞅他那只捏着支票、保养得比娘们还精细的手。
心里的火苗子蹭一下就蹿起来了。
好家伙,跑这儿拿钱砸人来了?还解除婚约?我张翠花用你解除?你算哪根地里长出的大葱啊?
我没接那协议,也没接那支票,反而慢悠悠地从我那鼓鼓囊囊的旧棉袄口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裹着塑料壳的老年款卫星电话——这玩意儿在山里信号好。
顾轩看得一愣,眼神里的嫌弃又加深了,大概觉得这玩意儿比我的大棉鞋还掉价。
我没搭理他,笨拙地戳着那硕大的按键,找了个号码,拨出去。电话接通得挺快,那边闹哄哄的,背景音里夹杂着“整点啥啊?”“翠花咋啦?”的东北腔。
我把卫星电话的喇叭口对准嘴边,吼了一嗓子,声如洪钟:
“老铁们!都听见没!有人要花五百万!买我张翠花单身!!”
电话那头猛地一静。
死一样的寂静。
连风声都停了。
足足过了三秒钟。
然后,就像有人往滚油锅里泼了一瓢凉水,卫星电话那破喇叭里,猛地炸开一片排山倒海般的、整齐划一的、震耳欲聋的咆哮!
“谁啊?!!”
“哪个犊子?!!”
“这么想不开?!!”
“削他!!”
那声浪,那气势,隔着电话线都震得我手麻,震得地上的碎柴火棍儿簌簌发抖。
顾轩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的巨大音浪轰得脸色一白,猛地后退一步,那双锃亮的皮鞋终于结结实实地踩进了一摊半化不化的泥雪混合物里。
“嘎吱。”
他僵硬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那只瞬间被黑泥糊住的、价值不菲的皮鞋。再抬起头看我时,那张白净的脸上,表情彻底裂了。
混合着惊恐、愤怒,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人生。
我把卫星电话往兜里一揣,叉着腰,对着他露齿一笑,阳光照在我牙上,晃眼。
“那啥,细…顾先生是吧?你刚才说,给多少来着?”
顾轩的嘴唇开始哆嗦,手指着那泥坑,又指指我,最后指向还在我口袋里嗡嗡作响、传出阵阵“谁啊?报地址!”“盘他!”背景音的卫星电话,一口气没上来,脸憋得由青转紫。
“你…你你…”他“你”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整话。那副精英范儿碎得稀里哗啦,拼都拼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