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我挣扎着,却虚弱不堪。
“是吗?”亚瑟猛地松开我的手腕,指向站在不远处的父母和艾米丽,“那你怎么解释他们?如果他们是我的妄想,为什么你会看见?如果他们是我的‘传染’,为什么李斯特没有治好你,只是不断地让你‘记住现实’?”
他步步紧逼,语言化作最锋利的刀,剖开我赖以生存了十年的根基。
“因为这就是现实,艾伦。我们一直都在。从未离开。是你……一直不肯回来。”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父母。他们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但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藏着无尽的悲伤。母亲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伸向我,像一个渴望触碰却又被无形屏障隔绝的幽灵。
艾米丽向前走了一小步,站到了亚瑟身边。她抬起脸,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我的样子——苍白,惊恐,濒临崩溃。
她的嘴唇,再次无声地动了动。
这一次,我看懂了。
她说的是:
“想起来。”
巨大的嗡鸣声在我脑中炸开,淹没了所有声音。无数碎片化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争吵,尖叫,破碎的玻璃,刺耳的刹车声,鲜红的、不断漫延的血……
冰冷的药片。白色的墙壁。李斯特医生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记住,艾伦,那只是你的幻觉。现实是,你哥哥病了,他伤害了你们,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十年。我信了十年。
我以为是我亲手送走了疯狂的哥哥。
原来……是我亲手囚禁了自己。
我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亚瑟,看向这栋华丽而腐朽的老宅,看向我“死去”的父母和那个……或许是我疯狂另一面的“艾米丽”。
世界在我眼前彻底碎裂,然后,开始以一种诡异而陌生的方式,重组。
我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一种冰冷的、虚无的平静,如同深海的海水,缓缓淹没了我。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痛,声音轻得像叹息:
“……家?”
5
那声“家?”轻得像叹息,飘散在凝滞的空气里,却像按下了某个看不见的开关。
母亲伸向我的那只手停在了半空。父亲微微歪着头,脖颈发出极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哒”声。艾米丽安静地看着我,那双和我一样的眼睛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释然?
亚瑟脸上那种冰冷的非人感褪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近乎疲惫的神情。他松开了钳制我的手,向后退了半步。
“是的,艾伦。”他的声音低沉,却不再那么平滑虚假,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沙哑,“欢迎回家。”
壁炉的火光猛地跳跃了一下,映照出墙壁上原本被忽略的细节——几块颜色稍新的墙纸,像是匆忙覆盖了什么。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和腐朽的味道更重了,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但其中又诡异地混合着烤饼干的焦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厮杀着,争夺着这片空间的定义权。
我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