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距离婚礼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我和姜北辰之间爆发了一场极为激烈的争吵。
原因无他,他要跟恩师的女儿生个孩子。
“我和她只是去做个试管,不是真的有什么,老师现在病重,他最希望的就是能看到沛珊以后能有个依靠而已!”
姜北辰说得云淡风轻,我却觉得遍体生寒。
“我们还有半个月就结婚了,你却要去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看着姜北辰摔门而出的背影,我发了一条朋友圈。
「半个月后结婚,想换个新郎,有没有人愿意?」
1.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这条朋友圈下大多是朋友们的调笑。
也是,谁不知道我爱姜北辰爱到连自己都快没有了。
没有人会相信,在我和姜北辰即将修成正果的时候,会选择离开他。
我在姜北辰身后追了三年才得到一个我自认为圆满的结局,我成为了他的女朋友,又在我27岁这天接受了他的求婚。
我以为我这些年来的付出终于就要有回报的了的时候,姜北辰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他要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我不是个很大度的人,可爱得太卑微让姜北辰总觉得我是个大度到可以把自己的未婚夫让出去的人。
我在沙发上发呆,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一室宁静。
是多年没有联系的瞿司白。
算起来,我和他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年少的时候总是跟在他的身后,被人笑着说,我是瞿司白的「小跟屁虫」。
瞿司白性子清冷,常被人说是「生人勿进」的高岭之花,可我过去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尽管在我眼里瞿司白话少得可怜,可他却不厌其烦地听我那些垃圾话。
高考之后,瞿司白去了京北,而我去了海城。
再后来,我遇到了姜北辰,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一直追逐着他,为了他,我甚至好几年没有回过江城。
所以现在接到瞿司白的电话,其实有些在我意料之外。
我还没说话,瞿司白那有些清冷的声线穿透了机械听筒。
“你说的是真的么?”
“什么?”
我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瞿司白指的是什么,我看着照片墙上那张我和姜北辰孤零零的合照。
“真的。”
他轻笑一声,连语气都透着些开心。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一阵风从阳台没关严实的门缝里吹进来,没来得及挂起来的薄纱帘被掀了起来,墙角的那盆天堂鸟被盖住。
“好,你有什么条件。”
瞿司白虽然是个律师,但瞿家世代经商,连带着瞿司白也带着些商人思维,我不相信他对我没所图。
“我明天会给你发一份婚前协议。”
果然,我就知道瞿司白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另外,繁意,我希望你能把我的备注改成「老公」。”
我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开看备注名,的确是瞿司白,我只觉得他是不是吃错药了,不然几年没见他怎么变得这么......
“郁繁意,这是你迈向新生活的第一步。”
2.
瞿司白好像比我更清楚,我现在的爱情一团糟,而他也很清楚我只是把他当作逃离这段不健康的恋爱里的浮木。
“那还有什么别的么?”
我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
“繁意,你知道的,我需要一段正常的婚姻关系。”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蛊惑的意味。
大概是知道我想问些什么,他替我解答了这个疑惑。
“意思是,我需要你履行所有的夫妻义务,成为我妻子的同时,也要成为我孩子的母亲。”
“即便家里催得紧,我也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婚姻是一段没有任何感情的室友关系。”
我起身把挂在天堂鸟上的白色纱帘拿下来,看着窗外落山的太阳。
“瞿司白,既然要结婚,我就没想过跟你来假的那一套。”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去海城接你回来。”
“给我半个月吧,有些东西总得彻底说清楚的。”
挂了电话,我将瞿司白的备注从他的大名改成了「老公」。
就像他说的,这是我逃离这段感情的第一步。
姜北辰没有再回来,准确地说,他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如果换作以前,我大概会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打他的电话,问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现在,我早就没有那个心思去问他了。
反正他在哪里,显而易见。
我联系了和姜北辰的几个共同好友把请柬收了回来,他们对此感到很是惊讶。
即便按照姜北辰的意思不大操大办,可我还是倔强地写了请柬,就像是一种仪式感。
我把那几张请柬塞回包里,神色黯淡地看着他们,我并不想隐瞒任何人,如实相告:
“嗯,新郎换了,结婚请柬自然要重新换。”
当我那句话说出来后,周围并没有响起太多的惊讶声。
反而更多的是朋友们之间的嬉笑打闹,显然,他们并没有把我的话当真。
仔细想想也是,我以前那么喜欢姜北辰,对他的冷漠从不在意。
要是换成别人做过同样的事突然说不结婚了,估计我也不会相信吧。
但没关系,我会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这一次我是真的放下了。
我收回了所有发出的请柬,没过多久,姜北辰也回家了。
他一向注重整洁,但此刻白衬衫却有了些褶皱,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神情疲惫不堪。
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状态不佳。
他看到我,第一句话就与我刚做的决定不谋而合:“之前发出去的结婚请柬都收回吧,我老师去世了,我至少要守半年孝,不能结婚。”
说出这话时,姜北辰可能以为我会大闹一场,或者跟他争吵。
毕竟结婚这事也是我一直在催的,而且我也知道我爷爷一直在盼着我结婚,我肯定也是着急的。
大概连反驳的话都想好了,但我却只是一脸平静。
“知道了,节哀。”
3.
“老师的追悼会今天开,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他生前一直想见见你。”
我洗杯子的手顿了顿。
尽管我并不喜欢林沛珊,但他的父亲的确是受人尊敬的老教授,我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在他身上我大概能用上「仙风道骨」这个词。
我有时候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和善的老人,能有林沛珊这样的女儿。
逝者已矣,我去为他献上一束花,也没有什么。
我擦干净了手,去衣柜里翻出来一件黑色的大衣,拿上包跟着整理完毕的姜北辰出了门。
林老的确是个受人尊敬的,灵堂里来了很多人。
林沛珊和她的母亲互相搀扶着答谢前来吊唁的人。
见到姜北辰,林沛珊一下子松开了她母亲的手,三两步上前抓着姜北辰的衣袖就开始号啕大哭。
到了最后,甚至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姜北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一把揽在怀里安慰着。
“我在这儿陪陪她,你先去吧。”
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独自走到林老的遗像前鞠了三个躬,然后走向一旁脸色苍白的老妇人。
“师母,节哀。”
她擦了擦眼泪,然后握住我的手点了点头。
“你就是北辰的女朋友吧,谢谢你来看老林。听说你们本来都要结婚了,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主动提出要替老师守孝半年,真是辛苦你了。”
我静静地听着,内心五味杂陈,却没有表态。
我没有提起姜北辰和她女儿之间那些荒唐的事情,但林母似乎能从我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北辰这孩子,我们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老林是她的导师,从大学到硕博,他一直都很尊敬他。他重感情,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希望你不要怪他。”
林母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恳求。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回应道:“我理解他的决定。”
毕竟新郎已经换了人,我再责怪他也没有意义。
林母点了点头:“你也不要介意沛珊,虽然他一直黏着北辰,但我看得出来,北辰对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其实是喜欢你的。”
我的心猛地一颤,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母。
“喜欢我?”
我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试图从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林母见我如此反应,更加急切地解释起来:
“孩子,我没骗你。以前我和老林都觉得他整天都沉浸在书本里,不可能有喜欢的人。但自从你出现后,他在我们面前总会不经意地提到你。”
“比如在哪里偶遇了你,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好吃的,或者为了追他做了什么傻事......虽然听起来像是嫌弃,但我们心里都明白,那不过是他爱而不自知的表现。”
我听着林母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在以前,听到这些话我会感到开心和满足。
但现在,我只觉得讽刺和可笑。
如果姜北辰真的爱我,为什么我从未感受到他的真心?
如果他真的爱我,又为什么愿意和别的女人共同孕育一个孩子?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从他同意和林沛珊生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和他注定就走进了死局里。
4.
姜北辰作为林老的关门弟子,他是最后一个走的。
我站在殡仪馆的门口,他的那辆黑色大G停在我的面前,我下意识就要去拉副驾驶的门,却在摇下的车窗里见到了梨花带雨的林沛珊。
而林母则带着一脸歉意地坐在后座。
我没说话,拉开车门就要上车却被林沛珊打断。
“北辰哥,送我去墓园再看看爸爸吧,就你、我还有妈妈。”
林母皱着眉头:“沛珊!”
林母的话音刚落,林沛珊却突然大哭起来:“爸爸走了,我就只想亲近的人陪我一起跟爸爸说说话,这样都不行吗!”
“我等会儿来接你。”
姜北辰在我的面前关上了后座的车门,然后头也不回地开着他那辆黑色大G离开。
我早该习惯的,在姜北辰那里,他事事都把林沛珊放在第一位。
我在殡仪馆门口等了两个小时,直到太阳快下山,门卫大爷好心地来问我是不是在等人,我才终于意识到,今天姜北辰不会来了。
殡仪馆在郊区,这里不太好打车。
我看着迟迟没有人接单的页面终于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出殡仪馆。
原本还是晴天,却在我走到一半的时候天降大雨,我退回去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往山脚走。
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车。
回到公寓的时候,我已经觉得自己有一些头重脚轻了。
我胡乱冲了个热水澡,又把头发吹了个半干,蹲在电视柜旁边找退烧药。
然后倒在床上把自己裹紧。
我睡得很不安稳,至少半夜醒过来好几次,梦里也光怪陆离,总觉得梦到了很多事,但是醒来却记不真切。
我无力地吞下感冒药之后,姜北辰才开门走了进来,没看我,径直去了卧室,片刻后推着个箱子出来。
“沛珊这几天精神状态不好,我去陪陪她几天。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然后不等我回话就拉开门离开。
他眼里从来都没有我,不然怎么会看不见我因为发了烧而惨白的脸。
我在家里养了两天,写好了辞呈,在周五的上午去了公司。
主管委婉地问我是不是薪资不够,我摇了摇头,只说要回家。
“那你和你男朋友以后是异地恋了吧?”
我拿着HR给我的离职证明,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俩马上要分了,我要赶着回去结婚。”
在HR惊讶的眼神里,我走出了这个工作了四年的地方。
5.
在客厅看见林沛珊倒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你这是......?”
姜北辰见到我抱着箱子,显然有些惊讶,脱口而出问道。
我面色平静,随口编了个理由,脸上没有一丝被发现的慌乱:“哦,公司换了个新址,我就先把东西搬回来了。”
“换到哪儿去了?”
姜北辰眉头微蹙,我刚欲回答,林沛珊却突然插了进来,
“繁意姐,最近我爸过世,我心情一直很低落,可能做了不少糊涂事,比如跟卓钰提议要个孩子,现在想想真是荒唐。”
“不过,我跟北辰之间真的没什么,现在我爸不在了,我也没了要孩子的念头。对不起,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她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若非我之前已看过那条充满挑衅意味的聊天记录截图,说不定还真会被她骗了。
但现在,我懒得去戳穿她这些小花招,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拎着箱子回了房间。
东西刚安置妥当,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而那声音,竟是从客厅传来的。
我这才意识到,手机落在了客厅。
正欲出门去取,门却猛地被推开,姜北辰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的手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手机里那个「老公」是谁?”
第二章
我一把抢过姜北辰手里的手机,满不在乎:“哦,闺蜜,开玩笑的备注而已。”
然后迎着他狐疑的目光走到阳台。
我不太明白瞿司白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有事?”
我听见电话那头杯子碰壁的清脆声,瞿司白的声音里带着些疲倦。
“没什么,有些累了,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然后想问问你,婚前协议看得怎么样了?”
说实在话,瞿司白的那份婚前协议太好,法学院的学长说,瞿司白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才会给我发这份婚前协议。
我仔细看了看条款才发现,如果未来我觉得他不能很好地履行夫妻义务,等离婚时,他的半副身家都会给我。
在姜北辰那里得不到的东西,好像瞿司白一点一点在给我。
“我没什么意义,只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半副身家都给我啊?”
瞿司白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我只是想给你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
我突然觉得,和姜北辰分手这件事,没有那么难受了。
“等回了江城,我们就把它签了吧。”
6.
挂了电话,我回到客厅的时候,姜北辰皱着眉头看着我。
“聊完了?”
我点点头转身要往厨房里去。
“下次,别再给你的闺蜜备注「老公」了,不好。”
我转过身去看他,突然笑了出来,我不明白姜北辰有什么立场指责我,分明他和林沛珊之间比我给人备注「老公」更过分一些。
我刚要回答,一旁的林沛珊却突然开口插了话。
“繁意姐,北辰哥,我请你们去吃饭吧,就当作我这段时间打扰你们的赔罪。”
林沛珊选的餐厅最出名的是各类海鲜料理,我看着桌上堆了满满当当的海鲜无从下手。
偏偏林沛珊还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繁意姐,你不吃吗?这可是他们家的招牌。”
“她,海鲜过敏。”
姜北辰往林沛珊的碗里夹了一个扇贝,却不敢抬头看我。
我心底嗤笑,原来,他也知道我海鲜过敏,却还一味地迁就着林沛珊。
“哎呀,对不起繁意姐,我不知道你海鲜过敏,这怎么办呀,菜都上了。”
我看着林沛珊那副样子心里冷笑不已,我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挥手招来了服务员点了个时蔬和土豆牛腩,算是我自己的菜。
吃完饭后,林沛珊说去看电影,我却没了兴致,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公司还有点事,要加班。”
说完我也不郁身后的姜北辰叫我,说要送我去的声音,直接进了电梯。
回到公寓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和姜北辰的婚纱照送了过来,我突然就觉得没意思,把它们全都扔进了一旁的箱子里,然后开始整理东西。
其实这几年里,姜北辰送给我的东西真的很少,连一个箱子都装不满。
我将那箱子东西,连同我和姜北辰的婚纱照全都扔到了小区门口的垃圾箱里,明天,这些东西就会被垃圾车带走。
回去的时候,我看见林沛珊发了条九宫格的朋友圈,其中一张是姜北辰站在娃娃机前抓娃娃的背影。
林沛珊说,谢谢姜北辰把她宠成小孩。
我笑了笑,抬手给她的朋友圈点了赞。
她大概还以为这样的手段如今还能刺激到我,可惜,我已经不爱姜北辰了。
还没放下手机,瞿司白的消息发了过来,是一张订单截图。
「繁意,帮你订了明天下午两点的机票回江城。」
「半个月到了,我会在机场接你回家。」
7.
姜北辰是在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回来的。
彼时我正在书房整理我的东西,不用的全都扔进了碎纸机里。
姜北辰似乎对我有愧疚,连带着对我的态度都好了起来。
“繁意,这几天事情太多,今天我陪陪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糖醋小排和海米冬瓜汤好不好?要不再加一份清炒时蔬和麻婆豆腐?”
姜北辰说着卷起袖子系上围裙就往厨房里去。
其实姜北辰的厨艺很好,只是这些年他一直忙着工作,做饭的是都是我一手包办,久而久之,就连我都忘了,姜北辰其实很会做菜,也很会照郁人。
我由得他去,也只当这餐饭是我和他的散伙饭,转身进了卧室收拾东西。
等我再推着箱子出来的时候,姜北辰也端着汤上了桌。
三菜一汤,他动作很快。
见到我的箱子,他眼神里透露着些许惊愕:“你要出差?”
我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卷起袖子上前:“先吃饭吧,吃完饭我有话跟你说。”
“行,先吃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去机场,你几点的飞机?”
他夹了一块排骨到我的碗里。
我太久没吃到姜北辰做的饭,竟然忘记我对姜北辰动心就是因为他救了高烧晕倒的我后,第二天端了一碗自己做的瘦肉粥给我。
那个味道,我很难忘。
吃完饭,姜北辰正经危坐地等着我开口,我喝掉最后一口汤,放下手里的碗,擦了擦嘴。
“姜北辰,其实......”
姜北辰的手机铃声和我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
是林沛珊。
“抱歉,繁意,你先等等。”
可我却头一次想要固执地开口告诉他,我要回江城了。
“姜北辰,你就不能听我说一次吗?”
电话那头传来林沛珊的哭喊声:“北辰哥,我又梦见爸爸了,我好想他啊,你说爸爸在那边会不会孤单啊,我想去找他。”
我听着姜北辰耐心的低语安慰,突然就没了兴致,我到底在跟林沛珊争些什么呢。
她没了父亲还有母亲,可如今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落到姜北辰眼里也全都只剩下心疼。
“繁意......”
他挂了电话一脸愧疚地看着我,叫着我的名字。
我摆了摆手:“你去吧。”
他如大赦一般回到卧室去拿外套,然后在我的额上落下一个吻:
“繁意,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没有以后了,姜北辰。
我目送着他离开,看了一眼餐桌上的狼藉,我的航班还有三个小时起飞,索性拿了外套和箱子打算出门。
站在玄关的时候,我还是回了卧室。
留了张字条给姜北辰。
「姜北辰,我们就到这里吧。我祝你和林沛珊家庭美满。」
8.
登机前,我看到林沛珊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是姜北辰系着围裙的背影。
我给她点了赞,收到了她的消息。
「郁繁意,你怎么比得过我在北辰心里的位置呢?只要我一句话,他就可以扔下一切来陪我,你又拿什么跟我争呢?」
机场广播响起登机提醒,我笑了笑敲敲打打给林沛珊发过去一段话。
「是啊,所以,我让给你了,祝你和姜北辰百年好合,结婚的时候给我寄一份请柬,我一定给你们包个红包。」
拉黑删除,我和林沛珊也好,姜北辰也好,都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三个小时后,我落地江城。
出关的时候,见到穿着白色大衣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瞿司白。
多年没见,他好像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他把一束洋桔梗递给我:“欢迎回家。”
“你还记得我喜欢洋桔梗啊?”
他接过我手里的箱子,放慢了脚步让我跟上他,即便人声嘈杂,我依然听见了他说的话。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记得。”
大概是机场里的空调开得太足了,我才热得红了脸。
我坐进瞿司白那辆白色的路虎揽胜里时,才第一次对于瞿大律师的资产有那么一点点实感。
说实在,我和瞿司白都不是什么富二代,顶天了就是比小康更好一些。
看来身为律所合伙人的瞿大律师这几年的确赚得盆满钵满。
“瞿司白,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我看着高架旁的落日开了口。
他没说话,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你为什么会同意我这么荒唐的......请求?你不觉得我是在骗你吗?”
我抓着安全带的手不自觉收紧,我隐约能听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
他转过头来看我,目光灼灼。
“有想过,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不想放弃那1%的可能性,假的就只当再被你骗一次,如果是真的,那我就赚到了。”
瞿司白的目光温柔,有些东西我好像突然之间就要想明白。
“瞿司白,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轻笑一声,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脸颊。
“郁繁意,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发现了。”
9.
瞿司白喜欢我这件事给了我极大的冲击。
老实说,过去我从不觉得瞿司白这样的天之骄子,高岭之花会因为我而低头。
小的时候父母之间不是没有开过玩笑,说让我长大了就嫁给瞿司白。
彼时我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在我眼里,瞿司白这样对除了学习和书本之外的一切漠不关心的人,就该孤独终老一辈子。
他和女性之间的边界感实在太清晰,甚至和男孩都颇有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后来我学会了一个词叫「无性恋」,我觉得这太适合瞿司白了。
但他如今跟我说,他喜欢我。
他只看我的表情就明白我大概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他呼噜了一把我的头发:
“郁繁意,你没发现只有你能出现在我身边3米范围内吗?你没发现我总是什么都想着你么?”
我惊愕地看着他:“啊?难道不是因为你把我当妹妹?”
瞿司白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郁繁意,谁家好人会想跟妹妹亲嘴儿啊!”
糙,这话太糙了。
糙得我脸都红了。
他大概也察觉出了我的窘迫不再逗我,只是把我送回了家。
郁家和瞿家的距离很近,回家的路总是同一条。
电梯里,我们两个人默默地站着,我尽量不去打扰这份静谧,眼神四处游离,却总不自觉地瞟向他。
我发现,当我偷瞄他时,他的目光似乎也正悄悄观察着我,这让我的耳尖不自觉地烫了起来。
“叮”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瞿司白停在了我的家门口,没有再继续往里走的打算。
他把行李箱交给我:“好了,我就不跟你一起进去打扰你和郁老爷子的团聚了。”
我接过行李箱点了点头。
他轻笑一声,伸出手,轻轻揉乱了我的发丝。
“好了快进去吧,过两天我会和爸妈一起上门提亲。”
这话让我的耳尖刚刚褪去的红晕再次涌了上来。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没有再回头多说一句,但心里却是暖暖的。
我拖着行李箱,缓缓踏进了这个好几年未曾归来的家。
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情绪,客厅里静悄悄的,行李箱轮子划过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郁老爷子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他显然以为家里进了不速之客,
“哪里来的小偷,敢闯我郁家的大门!......小意?!”
10.
话未说完,他就看到了站在客厅中央,眼眶微红的我。
拐杖“咚”地一声落在地上,郁老爷子也郁不上管它,眼眶瞬间泛红,却转身想往屋里走。
我丢下行李箱,几步追了上去,在老爷子即将回到床边时,一把抱住了他,
“爷爷,我好想你......”
爷爷却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
毕竟,当年我说只是去外地求学,放假就会回来,结果一等就是好几年。虽
然他知道我最近会回来,但具体时间却不清楚,还是瞿司白告诉他的。
这六年里,我一个电话都没给爷爷打过,他自然以为我已经把他这个老头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爷爷哼了一声,试图挣脱我的怀抱,可我却抱得更紧了,泪水不自觉地滑落,滴在他的肩头。
感受到肩上的湿意,爷爷叹了口气,终于没有再挣扎。
嘴上虽然仍旧不饶人,但语气已经柔和了许多,
“说什么想我,还不是六年都不回家,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要不是瞿家那小子天天惦记,你怕是连我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我赶紧捂住爷爷的嘴,呸了几声,眼里都是不赞同,“呸呸呸,爷爷长命百岁,才不许说这些丧气话。”
想起爷爷的话,我心底满是愧疚,“对不起爷爷,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走了,就一直陪着爷爷好不好?”
爷爷却连忙摇头,“呸呸呸,说什么胡话,爷爷还等着你嫁人呢。只有亲眼看着你幸福了,我才能安心地去找你奶奶和爸妈。”
我一听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我知道爷爷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但我还是希望这一天能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聊了一会儿,气氛才渐渐缓和下来。爷
爷看着我,眼中满是感慨,“长大了,瘦了,也变了。”
“不管我怎么变,永远都是爷爷的孙女。”
我靠在爷爷的肩上,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
爷爷哈哈笑了几声,随即又想起了我的婚事,眉头微皱,“你之前不是说都要结婚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我摇了摇头,不愿多提那件事,“我和他不合适,所以婚事取消了。”
眼看着爷爷又要发愁,我想起了瞿司白离开时说的话,耳尖微红,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告诉了爷爷,“瞿司白说,过两天他会带爸妈来商量婚事。”
爷爷一听这话,眼睛瞪得圆圆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又大笑起来,
“嘿,那小子苦守多年,居然还真给他等到了。”
11.
两天后,瞿司白果然和他父母一起上了门。
瞿家父母很有诚意,彩礼单子写满了一张A4纸。
瞿司白的母亲握着我的手,笑得一脸温柔:“老爷子您放心,繁意嫁到我们家,我们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我答应了繁意的母亲要好好照顾她的。”
一旁的瞿司白再一次将那份婚前协议拿了出来,另外还有好几份他的个人资产。
“爷爷,这些是我给繁意的。我爱她,所以我愿意把半副身家都给繁意。”
瞿司白的那份婚前协议重新修改之后,他几乎占不到任何便宜。
我看着瞿司白和瞿家父母,终于开始庆幸,我没有和姜北辰结婚。
爷爷对于这桩婚事是乐见其成的,和瞿家父母选了个日子就让我和瞿司白去领了证。
毕竟在老人家眼里,那个红本子才最能说明问题。
我看着瞿司白发了条朋友圈之后,笑着也拍了拍我和他的结婚证,拉着他的手拍了张合照。
那双对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瞿司白说,等婚礼的时候,他会再送我一枚戒指。
这枚只是让我平常戴戴。
朋友圈发出去,从前的那些好友全都过来恭喜我。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相信,我和除了姜北辰之外的人结婚了。
领了结婚证,剩下就是拍婚纱照和婚礼。
我原本也想有点参与感,但瞿司白一手包办了,我只负责去试试婚纱给婚礼现场的布置陈设提供一些些参考意见。
我也问过瞿司白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一起筹备。
彼时他只是把我圈在怀里,一根一根把玩我的手指:“是我要娶你的,自然要我来准备。”
其实这段时间,姜北辰不是没有联系过我。
一开始我还会挂断电话,到后来不胜其扰之后我干脆换了个手机号,就再也没收到姜北辰的电话。
再一次有他的消息,是我和瞿司白婚礼前三天。
婚礼那天,我和瞿司白一早就启程前往酒店,准备换上礼服并做造型。
瞿司白把迎接宾客的任务完全交给了父母,他自己则紧紧跟着我,一步不离。
站在化妆镜前,我注意到瞿司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专注,不禁好奇地问:
“瞿司白,你这些东西准备得这么周全,应该不是等我回来才开始弄的吧?”
他听了我的话,轻轻咳了一声,眼神微微偏移。
尽管瞿司白没有明说,但从他回避我眼神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猜到了几分。
瞿司白转过头来,看到我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我又在乱猜了。
刚好化妆师也完成了我的妆容,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夸我:“郁小姐,您的皮肤真好,几乎不用怎么化妆,是我从业十几年遇到过最轻松的新娘妆了!”
他走过来,在我的唇上轻轻印了一吻,随即分开,我却因此羞得满脸通红。
瞿司白满意地看着我害羞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那当然,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老婆。”
话音未落,他的头就被我轻轻拍了一下。
“瞿司白!”
“哎呀,老婆,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他捂住头,故作夸张地喊疼,吓得我还真以为自己下手重了,刚想去看看他有没有事,就被他一把搂住:“老婆,你怎么还是连名带姓地叫我啊?”
他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化妆师看着我们打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叮嘱了几句别弄花妆后,就离开了休息室,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我们又打闹了一会儿,直到快到仪式开始的时间,瞿司白才先走出休息室。
就在这时,我放在一旁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12.
看到手机屏幕闪烁,显示着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我的第一反应是姜北辰,手比脑子快,直接按了挂断。
但刚挂断没多久,那个号码又顽固地响了起来。
我转念一想,也不是所有陌生来电都是他打来的,我不能因为一个姜北辰就对所有未知号码都持排斥态度。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确实不熟悉的声音:“喂,你好,请问是郁繁意郁女士吗?”
我“嗯”了一声,没有多言,打算先听听对方怎么说。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谨慎,直接切入正题:
“这里是江城医院急诊科,您的男朋友姜北辰因为超速驾驶出了车祸,现在情况比较危急,您能来江城医院一趟吗?”
听到这句话,我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
姜北辰来江城了?还因为超速驾驶出了车祸?
“喂,郁女士,您还在听吗?”
护士见我迟迟没有回应,再次出声询问,将我从愣神中拉回。
我深吸一口气,虽然心中五味杂陈,但还是直接拒绝了:“不好意思,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今天我结婚,实在抽不出时间去。您看看能不能联系他的其他亲友吧。”
说完,我不等对方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虽然我心里隐隐猜到,姜北辰来江城可能与我有关,但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们已经分手了,他的事,我再也无力插手。
更何况,他身边有那么多人可以依靠,不差我这一个。
婚宴现场热闹非凡,亲朋好友们坐满了整个大厅。
我身着长长的拖尾婚纱,挽着爷爷的手一步一步朝着瞿司白走过去。
爷爷一直盼着我能早点找到个能共度一生的人,可当这天真的到来时,我却发现他老人家眼眶泛红,似乎有些激动。
“爷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您怎么哭了?”
我嘴上这么说,但看到爷爷那样,心里也涌上一股酸楚。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想让气氛轻松点,“而且婚房离咱家又不远,结婚了我也常回来陪您。”
爷爷注意到我的眼眶也湿了,拍了拍我的手背,“好,好,咱们都不哭。”
T台看似漫长,但此刻却感觉转瞬即逝。
当我和瞿司白的手紧紧相握时,爷爷在一旁语重心长地说:
“司白啊,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小意,你们俩要相亲相爱,携手共度一生......”
爷爷说着说着,声音又有些颤抖了,尽管他之前说好不哭的。
时间过得真快,爷爷都老了,我还记得小时候趴在他膝盖上听他讲故事的日子。
现在,我已经长大成人,要结婚生子了。
瞿司白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温柔和爱意。
“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意的,不会让您失望,也不会让小意失望的!”
宣誓、交换戒指、接吻......在亲朋好友的见证和祝福下,我和瞿司白正式成为了夫妻。
“繁意,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13.
两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封请柬。
新郎是姜北辰,新娘的名字赫然写着林沛珊。
兜兜转转,看来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从书房出来的瞿大律师一把抽出我手里的请柬皱着眉头看了起来:“你前男友要结婚了?”
看他这副酸溜溜的样子我就知道他又在吃醋了。
我笑着搂住他的腰。
“瞿大律师还醋呢?我跟你可是一个户口本儿上的合法夫妻关系,跟姜北辰早就是过去式了。”
“再说了,人家现在可跟他的挚爱修成正果了。”
瞿司白搂住了我的腰,沉默了半晌:“行吧,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看着瞿司白这副别扭的样子笑开了:“本来也没想扔你一个人在江城。”
和瞿司白落座的时候,我听见了旁边人的八卦,说是林沛珊怀孕三个月了。
算起来,是在我还没离开海城的时候。
他们说不再做试管了,其实是骗我的。
我冷哼一声,一旁的瞿司白抓进了我的手。
身边有人见到我和瞿司白,笑着打趣,我抱着瞿司白的胳膊跟他们介绍:“这是我丈夫,瞿司白,瞿大律师。”
我没想到,那场车祸让姜北辰彻底成为了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听说,他的手也废了。
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舞台上,林沛珊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可姜北辰只是转过了头,我却隐约觉得他在看我。
一瞬间,我突然有些反胃。
“怎么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有点难受。”
瞿司白急得牵着我的手就离开,说什么都要送我去医院看看。
所以我根本没听见姜北辰的那句:“繁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从急诊转到产科后,医生又一次问起了我上一次经期的时间。
我和瞿司白这才猛然意识到,我的经期已经推迟了半个月之久。
“以前有过推迟这么久的情况吗?”
医生的话让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我摇了摇头,虽然以前的经期也不是特别准时,但从来没有推迟过这么久。
为了保险起见,医生安排我做了一系列检查。
当拿到那张写着「怀孕四周」的确诊单时,瞿司白的表情还有些恍惚,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突然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重重吻了一下,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瞿司白,我竟然真的怀孕了!”
14.
看着我那兴奋的样子,他心里也充满了喜悦和激动。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眼底泛起泪光,轻声说道:
“老婆,你要当妈妈了,我也要当爸爸了!”
我笑着握紧他的手:
“是啊,瞿大律师,你要当爸爸了。”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收到了过去的好友的消息。
说姜北辰和林沛珊在婚礼上吵了起来,两个人闹得很大,动了手,现在都被送去了医院。
「林沛珊流产了,医生说,她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
「还有姜北辰,被林沛珊捅了一刀,可能,活不成了。」
我其实很唏嘘,我没想过姜北辰和林沛珊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可是也正是老句老话吧,恶人自有恶人磨,善恶到头终有报。
我将自己的手和瞿司白的十指紧扣。
“瞿大律师,我饿了,我们去吃福善楼的小笼包吧!”
瞿司白笑着将我搂在怀里。
“好啊,瞿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