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 无人入会
周一晚八点五十，林乔把客厅的落地灯调到最暗，像把一盏橘黄的罩子扣在空气上。窗外连着两条高架，车流像两道缓慢的光带。她把电脑放在餐桌上，耳机线绕过杯沿，咖啡里还飘着薄薄一层奶沫。 Slack 的提醒跳出来：九点整，产品紧急评审，Zoom 链接见。
她点开链接，浏览器弹出权限，麦克风、摄像头、允许。屏幕上抛出蓝色圈圈，写着正在连接音频。右下角出现参会者列表，只有一个名字：Lin Qiao。她习惯性点掉摄像头，把麦克风静音，往椅背上一靠，等待另外二十几个人把格子挤满屏幕。
会议室的等待音乐没有响起，只有电流极轻的底噪。屏幕中央空空的，黑色的格子里没有任何头像，像一面被擦得发亮的黑板。时间走到九点一分，九点二分，右上角的参与人数仍是“1”。她皱了皱眉，打开手机群聊，看见项目经理在两分钟前发了句“都在吗？”几串“在在在”接龙地蹦出来，产品、设计、后端、测试，没有一个缺席。
她回了个“在”，切回 Zoom。黑屏上突然浮起一句白字：主持人尚未开始会议。林乔挑眉，这不是她熟悉的公司设置。我们通常让任何人都能先行入会，避免主持人迟到卡主流程。她将鼠标移到右下角——退出？还没来得及点，屏幕一闪，白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细细的灰字：您已静音。
同时，声音进来了。
“大家晚上好，我们开始吧。”是陆为安，产品总监，嗓音低，带点懒。 “先过一下需求梳理。”是余思，产品经理，语速偏快，习惯把句尾收得很紧。 “设计稿我已经更新到 v3，主要是导航栏的收缩交互。”设计的声音有点鼻音，像刚擤过鼻涕。 “后端这边表结构调整好了，今晚可以开分支。”后端老许的嗓子带烟。
每个声音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林乔下意识去找谁在说话，屏幕上却没有一格亮起发言边框，没有任何头像边缘出现那道表示“正在说话”的蓝光。参会者列表仍然只有一个名字：Lin Qiao。她敲了敲触控板，列表滑出，空空如也，像她一个人在一个巨大的空房间里，对着墙听。
她把耳机摘下一半，让声音半从空气里、半从耳罩里进来，做一个很愚蠢的验证：这到底是她自己的电脑在回放录音，还是确实有实时的人声。余思在念需求拆解的时候咳了一下，那声咳卡在两个音节之间，生硬、自然，像任何一个人此刻忽然喉咙痒的反应。不是录音。她把耳机重新捂住耳朵，指尖有点凉。
“交互稿发一下链接。”陆为安说。 “发了，见评论区。”设计说。 “我看到了。”老许。
林乔专去 Slack，果然看到设计在九点零四分发了一条 Figma 链接。她点开，浏览器里跳出熟悉的画板，评论气泡像飘在一块透明玻璃上的灰尘，密密麻麻。她切回 Zoom，黑屏仍然黑，像那一道幕布怎么都不肯拉开。
“林乔，你先说。”余思的声音突然点到她的名字，平平常常的一句，没有任何铺垫。
她吓了一下：我在这儿屏幕上根本没有头像，谁知道我在？“我在。”她现在 Slack 回了两个字，才打开麦克风，出于礼貌：“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