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一切都运行得井井有条，完美得令人发指。食物每天自动补充，垃圾自动回收，有任何“非分”需求，只要对着空气提出，那个电子音总会礼貌回应并尽量满足——除了离开。
他试过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但无论走多远，周围的景色都完美地重复着，最终他会莫名其妙地绕回原点。穹顶永远是那片不变的“蓝天白云”。
他试图和那些“老居民”交谈。但他们大多沉默寡言，问起过往，都露出茫然的神色，只会重复“这里很好”、“很安宁”、“感谢公司”。像被抽走了魂灵的精致木偶。
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空气中，墙壁里，甚至脚下，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
直到那天。
他在人造湖边散步，看到一个老人正望着湖面出神，眼神里似乎有一丝不同于常人的浑浊痛苦。
他鬼使神差地坐过去，没有说话。
很久，老人缓缓转过头，瞳孔微微聚焦，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新来的……？看你……还没完全‘钝化’……”
“钝化？”
老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笑，又像是哭：“脑子……脑子还没被洗透？真好……趁还记得……赶紧……”
他猛地抓住刘伟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恐惧和急切：
“假的！都是假的！这鬼地方……是个巨大的……罐子！我们……我们都是电池！养料！”
“他们在偷……偷……”老人的话语开始混乱，眼神又开始涣散，“时间……对！时间！还有……记忆……情绪……所有……活着的痕迹……”
他猛地推开刘伟，表情又恢复了那种空洞的平静，对着空气露出标准微笑：“今天天气真好，适合散步。”然后慢悠悠地走开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刘伟的幻觉。
但手臂上的掐痕还在隐隐作痛。
“电池？”“养料？”“偷时间？”
一个个冰冷的词语砸进刘伟的脑海，和他这些天所有的不安与诡异感应对上。
他疯了一样冲回房间，徒手砸向那些泛着柔光的墙壁。
手砸破了，血流出来，墙壁却纹丝不动，连痕迹都没有。
他喘着粗气，绝望地环视这个完美囚笼。
目光最终落在床头柜上一份装饰性的公司宣传册上。那是他之前无意留下的。
封面是公司Logo和那句熟悉的Slogan：“为奋斗者提供最坚实的后盾”。
他猩红着眼，撕开宣传册厚厚的封面夹层。
里面，没有更多的宣传页。
只有一张薄薄的、质地特殊的芯片，和一个用极细字体印着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二维码。
下面有一行小字：“致发现者：如果你开始怀疑，扫描它。但记住，知晓真相，意味着永恒的放逐。”
他的手抖得厉害。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一种想要撕裂这虚假完美的疯狂冲动。
他用自己的个人终端（这里唯一被允许保留的、功能受限的设备）扫描了二维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