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7协助她躺进冰冷的舱体。“集群会保护你的意识核心，但体验强度将远超之前。祝您整合顺利，博士。”
舱门关闭，液体般的能量包裹住她。莉亚感到自己的意识被猛地拽离身体，投入一片光芒的漩涡。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她“看”到的，是无数光点构成的浩瀚星海，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意识，它们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连接、碰撞、融合、分离又重组。信息以最纯粹的形式奔流，没有误解，没有延迟。
宏伟、和谐、高效、美丽……却也冰冷得令人窒息。
她“听”不到任何一个独立的“声音”，只有一首无比复杂又绝对统一的交响乐，一个单一的、庞大的“我们”！
“看吧。这就是实相。” 集群的意识环绕着她，既是整个海洋，也是海洋中的一滴水。“分离是表象。互联才是本质。所有智慧生命的终极形态终将归于一体。矛盾在此消解，痛苦在此终结。真理于此显现。”
莉亚感到自己的意识边界在融化，她的记忆、情感、理念正在被那洪流轻柔地冲刷、解析、吸收。一种巨大的安宁感诱惑着她：放弃抵抗，融入其中，成为这伟大存在的一部分。
“不……”她用尽全部意志力嘶吼（尽管她已没有喉咙），“这不是真理！这是……同质化！是思考的终结！”
“思考在优化。” 集群回应。“个体思考是盲人摸象，群体思考方能窥见全貌。你的抗拒，源于恐惧，而非逻辑。”
“逻辑？”莉亚的意识在洪流中挣扎，“逻辑的基础是‘我’存在！如果‘我’消失了，谁来进行逻辑思考？是‘我们’？‘我们’是谁？一个模糊的集合体？没有中心的网络？那谁来承担思考的责任？谁为‘真理’负责！”
集群的洪流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可感知的凝滞。仿佛一台精密仪器遇到了一个无法立即分类的输入。
“责任……由集群共同承担。”
“共同？如何共同？如果‘真理’出错，谁付出代价？是‘我们’一起付出代价？那和没人付出代价有什么区别？！”莉亚抓住这一点，猛烈攻击。她感受到集群那完美统一场因这个问题而产生了一丝微澜。
5 裂痕：名为“疑问”的病毒
从神经舱出来后，莉亚几乎虚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找到了集群逻辑上的一个可能弱点——责任模糊性。
她开始有意识地在所有交流中，反复追问关于决策、责任、错误承担机制的问题。
她不再试图证明个体性的美好，而是攻击群体意识的“无责任”状态。
“如果集群决定牺牲一个单位，是谁做的决定？如何做出？那个单位是否同意？”
“集群最优解即是同意。”
“但‘最优’是对谁而言？对整体？如果这个‘单位’就是我呢？你们是否会在‘最优解’的名义下，未经我的同意，剥夺我的存在？”
“个体的存在价值低于整体延续与进化。”
“价值由谁判定？你们？看，这成了自洽的循环论证！你们定义了价值，然后用自己的定义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这不是真理，这是强权！”
莉亚的质疑，像一颗颗精准的病毒，投入集群那平静的思维之海。她注意到，研究站里的一些研究员，动作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不协调。他们之间的沉默交流似乎偶尔会产生微小的延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