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打结的心脏与沉默的仪式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似乎已渗入墙壁,与旧书页的霉味、檀香的淡淡余韵古怪地混合在一起。这里不再是医院那明亮到冷酷的手术室,而是我位于城市一隅、僻静街道上的公寓客厅,我的“诊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质地板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尘埃在光柱中缓慢飞舞。
我放下擦拭器械的软布,那上面曾沾满生理性的鲜血;现在,我指尖触碰的,是另一种无形却更致命的淤塞。我叫埃文,曾拥有令人艳羡的外科生涯,能用最精密的仪器和最稳定的手对抗肉体的死亡。但现在,人们带着另一种伤口而来,称呼我为“拓扑巫医”。
“它就在这里,” 莉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极力压制却仍清晰可辨的颤音。她蜷在我对面的旧天鹅绒扶手椅里,双手死死按在胸口,指关节因用力而凸出发白,仿佛正徒劳地按住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不是一个念头,不是一种感觉……埃文先生,它是一个东西。一个沉甸甸、硬邦邦、盘踞在那里的结。每天晚上,我一闭上眼,就是那刺眼的车灯,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然后是……死一样的寂静。等我挣扎着醒来,这里,”她用力捶了捶心口,“就像被最粗糙的绳索狠狠勒住了,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奢求,带着铁锈味的痛。”
我没有立刻回应。我的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眼下深重的青黑,然后“看”向了常人不可见的层面。在她的周身,那本应如虹彩般流畅环绕、生生不息的生命能量场,此刻却在心轮处剧烈地扭曲、塌陷,被强行压缩成一个丑陋、紧绷、几乎毫无光亮的死结。更令人心悸的是,无数细密如黑色毒藤的能量丝线——那是固化了的焦虑、恐惧和无助——正从那个核心的结中蔓延出来,缠绕着她的手臂、脖颈,甚至试图扼杀她的思维之光。
“我看到了,莉娜。” 我的声音刻意保持着一种平稳的调性,接近于过去在手术室里对护士下达指令时的状态,这是一种能传递冷静的习惯。“一个非常复杂的缠结,核心就在心脏区域。它不仅仅是在那里‘存在’,它是在‘限制’——限制你的呼吸,禁锢那些本该随时间流走的记忆碎片,让它们变成不断重复播放的恐怖短片,消耗你的生命力。”
“你能…你能解开它吗?” 她抬起头,眼睛里盛满了濒临崩溃的疲惫,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微弱的希望火花。我知道她试过很多方法:传统的心理咨询,让她能暂时麻木却无法根治的药物……但创伤像附骨之疽,顽固地侵蚀着她。
“我不只是‘解开’它。” 我轻轻拿起手边那根特制的、似乎能与我感知同步的丝线,我的手指开始以一种独特的韵律舞动,模仿并映射出她能量场中那个恐怖结节的初步拓扑结构。“我是要‘重构’它。试着想象一下,那场突如其来的创伤,把你这部分的生命能量像对待一团被猫弄乱的毛线,粗暴地、胡乱地塞进了一个小小的、黑暗的口袋里。我的工作,是找到那个口袋极其隐蔽的‘开口’,极其小心地将里面的线头抽出来,不是剪断,而是重新引导、编织,把它变成一个……嗯,比如说,一个能承受拉力的渔夫结,而不是一个只会越拉越紧、最终让你窒息的活套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