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通往终点的登机牌
东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午夜零点四十三分。
作为一名犯罪心理侧写师，周衍习惯于将世界视作一个由无数逻辑链条和行为模式构成的精密钟表。他能从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出谎言，从最混乱的犯罪现场中剥离出凶手的轮廓。但此刻，他感觉自己这块精密的“钟表”，走针似乎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滞涩。
问题，始于他手中的那张登机牌。
泛亚航空，A-744次航班，飞往南大陆的红眼航班。一切信息都清晰无误，但那纸质的手感却很奇怪。它过于坚硬、冰冷，像是一片精心打磨过的薄骨，边缘锋利得能划破皮肤。登机牌上，“A-744”这串数字的红色印刷油墨，在灯光下泛着一种诡异的、仿佛活物表面的光泽。
周衍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串数字，一种冰凉且带有微弱吸附感的触感传来，让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他低头一看，指尖上什么都没有。
错觉么？或许是连续工作了三十六小时后，大脑开始提出抗议了。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航班信息屏。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一排排航班信息。当他的目光锁定A-744时，那一行绿色的电子字符，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只是一瞬间的“闪烁”，快到让人以为是眼花。
但周衍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在那万分之一秒的黑暗中，原本“A-744飞往：南大陆国际机场”的字样，变成了一行由暗红色像素点构成的乱码，而在乱码的尽头，两个汉字清晰地浮现——
终点。
他猛地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屏幕上的信息已经恢复了正常，绿色的字符安静地显示着航班信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周衍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不是错觉。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候机厅。这里是全球最繁忙的航空枢纽之一，即便是在午夜，也应是人声鼎沸。但144号登机口附近，却安静得有些反常。
乘客们看起来与平日里深夜候机的旅客并无二致。他们大多坐在椅子上，有人在低头刷着手机，有人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也有人在轻声交谈。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但周衍的专业直觉却捕捉到了一丝深藏在表象之下的不协调。
是那种过于“标准”的正常。没有孩童的哭闹，没有人大声打电话，甚至连行李箱轮子偶尔滚动的声音都听不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被抽空了所有杂音的、令人不安的真空感。
周衍的职业本能让他开始分析。他观察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对方穿着昂贵的西装，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脸。但他的拇指悬停在屏幕上方，持续了近一分钟都没有动过一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等待”时应有的不耐烦、疲惫或是期待的微表情，那是一张……过于平静的脸。
周衍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很快发现了更多类似的细节。那个闭目养神的女人，她的胸口没有丝毫呼吸应有的起伏；那对轻声交谈的情侣，他们的嘴唇在动，却没有发出任何真实可闻的声音。
他们都在用一层“正常”的伪装，扮演着旅客的角色。但在这层伪装之下，是一种内在的、非人的静止。他们与其说是在候机，不如说是在“待机”，像一排排用正常外壳包裹着、却关闭了核心程序的机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