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A-744次航班的旅客，现在开始登机，请您准备好登机牌和有效证件，由144号登机口登机。”
广播声响起，是一个女声。声音通过扬声器扩散开来，音质清晰，语调标准，但毫无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起伏。
随着广播声，乘客们都陆陆续续起来默默地排成了长队，周衍混在队伍中轮到他了。
地勤小姐站在闸机旁，脸上挂着标准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她的妆容精致，制服笔挺，但那笑容的弧度，从周衍排队开始，就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改变。她的眼神也是空洞的，扫过周衍的脸，却没有留下任何焦点。
“晚上好。”她说着，声音和广播里的一模一样。
她接过周衍的登机牌，那冰冷的“骨片”在她手中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她那僵硬的微笑，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变化——嘴角向上多扬起了一毫米。
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似乎第一次有了焦点，直勾勾地盯着周衍的眼睛，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带着诡异亲切感的声音说：
“欢迎‘归队’，周衍先生。祝您……旅途愉快。”
周衍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为什么会用“归队”这个词？
他想开口询问，但对方已经将登机牌递了回来，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的微笑也恢复了之前那副标准化的模样。后面的人正在无声地逼近，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惊疑，迈步走过闸机。
连接航站楼与飞机的廊桥，灯光昏暗，而且异常地寒冷。那是一种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的阴寒，让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走向一架飞机，而是在步入一个巨大的停尸间。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气味。
是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站在机舱门口迎接的，是两名乘务员。她们与地勤小姐如出一辙，脸上挂着同样的、仿佛用圆规画出来的完美微笑，说着同样毫无感情的欢迎词。
“欢迎登机。”
周衍走进机舱，心中的不安已经攀升到了顶点。他找到了自己的座位15C，坐了下来。机舱内部的灯光是一种昏黄的色调，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蜡黄，毫无生气。
他习惯性地想要拿出手机，却发现周围没有任何人使用电子设备。那些已经就座的乘客，都以同样的姿势，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
这不是一群要去旅行或出差的乘客。
这是一群……等待着某种仪式的参与者。
“轰——”
一声沉重到不正常的巨响，机舱门关闭了。那声音不像是在关闭一道门，更像是在落下一块巨大的石碑。
机舱内的灯光，在这一刻，猛烈地闪烁起来。
“滋啦……滋啦……”
电流不稳的噪音刺痛着耳膜。周围的温度，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下降。
刺骨的、仿佛能渗透进骨髓的阴寒，从四面八方涌来。
周衍猛地抬头，他看到应急指示灯幽幽地亮着，主照明灯却像濒死的萤火虫，明灭不定。窗外，本应是机场的璀璨灯火，不知何时，已被一种深不见底、纯粹到令人心悸的黑暗所吞噬。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从未响起。
这架巨大的波音744，在起飞前，就已然陷入了坟墓般的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