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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栋楼，隔音不好。
隔壁一点动静，我这边听得清清楚楚。晚上十一点，隔壁604的洗衣机准时开始呻吟，轰隆隆，像台老旧的拖拉机，要持续整整四十五分钟。楼上的女人每天七点准时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踩过客厅，节奏急促，像是在追赶什么，或者被什么追赶。楼下那对夫妻每周五晚必吵，摔东西，哭喊，然后陷入一种死寂，到了周六中午，又能听到他们叫外卖的笑语。
这些声音构成了我生活的背景音，嘈杂，但真实，让我觉得自己还活在人堆里，哪怕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窝在这破旧老小区一隅的社畜。
直到半个月前，隔壁603搬来了新邻居。
603就在我右手边，一墙之隔。之前空了很久，门上贴满了通下水道和开锁的小广告。
他们搬来的那天是周六，安静得出奇。没有家具拖地的刺耳噪音，没有催促搬运工的喊叫，甚至没有听到应该有的、整理东西的纷乱声响。我只是在傍晚出门扔垃圾时，发现603门上的小广告被仔细地清理干净了，门缝底下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闻不到任何新装修或者打扫后的味道。
第一晚，相安无事。
第二晚，凌晨两点左右，我被一种声音弄醒了。
那声音很轻，但持续不断。咯吱……咯吱……
像是有人用指甲，非常非常缓慢地，在抠刮着什么坚硬粗糙的表面。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令人牙酸的节奏感。
声音来自右手边的墙。603。
我睡意朦胧，以为是新邻居在夜里整理东西，或许是挪动一张沉重的老木板床？但那声音又不像。它太细微了，太有耐心了，不像是在进行任何常规的体力劳动。
咯吱……咯吱……
我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靠近墙壁的那只耳朵，试图屏蔽它。效果甚微。那声音像条细线，直直往我耳朵眼里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才昏昏沉沉地再次睡去。
第三天，第四天……每晚如此。
声音准时在凌晨两点左右响起，咯吱咯吱，持续大概一个小时，然后消失。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我开始睡眠不足，白天上班哈欠连天，对着电脑屏幕眼神发直。同事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只能苦笑摇头。
我试图找出声音的源头。我把耳朵贴在那面公用的墙上。
墙皮冰冷。那声音更清晰了。的的确确是指甲抠刮墙面的声音，缓慢，固执，带着一种让人极度不适的研磨感。偶尔，还会夹杂着一种极其轻微的……吮吸声？像是婴儿本能地咂摸奶嘴，但又干涩得多。
我的胃里一阵翻腾。
这邻居在干什么？半夜不睡觉，跟墙较什么劲？
一周后的周末，我终于在楼道里碰到了603的住户。
是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很瘦，脸色是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眼窝有点深陷，但穿着很整洁，一件灰色的棉麻衬衫，洗得发白，却熨烫得平平整整。他手里拎着一袋垃圾，正要回身关门。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略显局促的笑容，点了点头。他的笑容很淡，嘴角牵起的弧度有些僵硬，眼睛里没什么笑意。
“你好，”我赶紧抓住机会，“我是隔壁605的。”
“你好。”他的声音温和，甚至有点微弱，像中气不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