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战事陷入胶着。北狄退守险要关隘,据险而守。杨武的来信变得稀疏,内容也越发简短。杨浩理解他军务繁忙,每次收信仍是反复阅读,直至能背诵每一个字。
“浩儿勿念,一切安好。北地苦寒,念你手中暖茶。待得胜归,盼共饮合卺。”
“今日小胜,不负皇恩。唯梦中见你容颜,方觉人间值得。”
“战事吃紧,恐难常书。勿忧勿虑,安心待我归。”
一年后的一个秋日,一位年轻将领登门拜访。他自称雷灶进,是杨武麾下副将,因伤返京休养,受杨武所托前来报平安。
杨浩急忙请入厅中,吩咐上茶。
雷灶进年纪与杨武相仿,眉目间却少了几分杨武的刚硬,多了几分书卷气。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和一支木簪:“将军一切安好,只是战事紧张,无暇写信。这支木簪是他在边关集市所见,说夫人定会喜欢。”
杨浩接过木簪,材质普通,雕刻却极精致,是她喜欢的杜鹃花样。她心中暖流淌过,小心收好木簪,又问了许多杨武的近况。
雷灶进一一作答,言语间对杨武推崇备至:“将军勇武非凡,用兵如神,军中将士无不敬服。有他在,北狄必不敢再犯。”
此后,雷灶进常来拜访,有时带些边关小物,说是杨武托付;有时只是闲坐片刻,讲述些军中趣事。杨浩对他的戒备渐渐消除,视他为可信赖的朋友。
两年过去,战事仍在继续。杨武的信几乎断绝,只有通过雷灶进才能得知零星消息。杨浩日渐消瘦,常站在北窗前,一望就是数个时辰。
雷灶进来得越发勤了,不仅带来杨武的消息,还常帮杨浩处理府中事务。将军府无男主人在,难免有些棘手事,雷灶进总能妥善解决。
一日大雨倾盆,杨浩感了风寒,高烧不退。雷灶进闻讯赶来,亲自煎药伺候,守在病榻前整整一夜。
杨浩病中恍惚,抓住他的手喊“武哥”。雷灶进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手。
病愈后,杨浩对他多了几分感激,却也刻意保持距离。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说不清缘由。
第三年春天,北疆传来大捷消息。杨武率奇兵绕至敌后,大破北狄主力,斩敌万余。朝野欢腾,皇帝下旨犒赏三军,人人期盼杨武凯旋。
杨浩喜极而泣,日夜盼着杨武归来。她重新布置新房,换上新的红烛,将那对合卺酒擦了又擦。
然而凯旋的军队中没有杨武的身影。雷灶进带来消息:北狄残部退守漠北深处,杨武奉命乘胜追击,以期永绝后患。
希望落空,杨浩病了一场。雷灶进日日来探望,温言安慰,无微不至。
“夫人不必过于忧心,将军神勇,定能平安归来。”
“这是我托人从江南带来的安神茶,夫人睡前饮用,可助安眠。”
“府中修缮之事我已安排妥当,夫人不必劳心。”
日久天长,杨浩不知不觉中对雷灶进产生了依赖。府中大小事务,她都习惯先问他的意见;心中烦闷,也常向他倾诉。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他是杨武的副将,是连接她与丈夫的唯一纽带。
第四年冬,一场暴雪席卷京城。雷灶进冒雪前来,神色凝重。
“北疆有噩耗传来。”他声音低沉,“将军率军追击敌军,遭遇暴风雪,全军...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