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试图逃离这恐怖的包围圈。细高的鞋跟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慌乱而刺耳的“哒哒”声。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眼神涣散,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瘫软下去。那个平日里永远优雅得体、掌控一切的“贤妻良母”,此刻只剩下狼狈不堪的躯壳,在聚光灯下被剥得一丝不挂,接受着全场的审判和唾弃。
台下,刚才还对她赞誉有加的领导和嘉宾们,此刻脸色铁青,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堪和急于撇清关系的冷漠。有人低头猛刷手机,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干脆起身,沉着脸快步向后台走去,试图远离这场灾难性的闹剧。
整个会场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惊愕的议论声、记者的质问声、直播屏幕里疯狂的弹幕刷新声、杨雪无助的呜咽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
我坐在风暴边缘的座位上,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口袋里,我的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地、疯狂地震动着。这一次,不再是舆情监控的提示,而是电话。一个接一个,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执着。
我知道是谁。
是杨雪。她终于从最初的巨大冲击中,找回了一丝本能。在铺天盖地的毁灭面前,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疯狂地拨打着她“丈夫”的电话。那个她口中“蠢得很”、“木头一样”、“钱袋子”的丈夫。
震动隔着布料,清晰地传递到我的大腿上,带着一种绝望的、歇斯底里的频率。屏幕的微光在口袋缝隙里明明灭灭。
我面无表情地感受着那持续不断的震动,看着台上那个被闪光灯和唾骂包围、如同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的女人。她还在徒劳地试图拨打,一次,又一次。
终于,我动了。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我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昂贵的西装裤线笔直地垂落。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周遭的嘈杂中微不足道。
旁边的小刘猛地抬头看我,脸上还残留着巨大的震惊和茫然:“斌哥?你去哪?”
我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我的目光,像掠过一片无关紧要的尘埃,平静地扫过台上那个崩溃的身影,然后转向出口的方向。
迈步。离开。
身后,是更加鼎沸的声浪,是记者们愈发疯狂的追问,是杨雪终于控制不住爆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李斌!李斌你在哪!你接电话啊——!”
那哭喊声尖锐而绝望,穿透混乱的噪音,带着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恐惧。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更没有回头。
皮鞋的硬底踩在礼堂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稳定、一声接着一声的脆响。
哒。
哒。
哒。
像精准的秒针,冷漠地丈量着她通往地狱的倒计时。
穿过混乱的人群,推开沉重的隔音门,将身后那场由我亲手点燃的、针对杨雪的地狱审判,彻底隔绝。
礼堂外,是一条长长的、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午后刺眼的白光。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震动着。杨雪的绝望,隔着电波,固执地传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