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如蒙大赦，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很快便被引着朝偏厅走去，只是离开时那闪烁的眼神和压低的议论，预示着明日苏家必将成为整个上流社会最骇人听闻的笑柄。
客厅很快空旷下来，只剩下满地疮痍和苏家核心的几人，以及那个无法忽视的骨灰盒。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腐败和酒精混合的怪异气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查！给我查！到底是谁寄来的！”苏宏远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命令，“苏晚……她就算死了，也不让人安生！”他刻意忽略心底那一点微弱的不安，将一切归咎于那个他早已决定抛弃的女儿死后的恶作剧。
“等等。”林静芸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她的目光没有看丈夫，也没有看那个还在低吼挣扎的女儿，而是死死盯着骨灰盒旁边。
那里，在刚才苏婉清掀桌的混乱中，骨灰盒的盖子似乎被震得松脱了一些，露出一角泛黄的纸张。不像是最初那张打印的冰冷卡片。
那颜色……那种旧纸张特有的脆黄……
鬼使神差地，林静芸推开了丈夫搀扶的手，一步步，踉跄地走过去。
“静芸？”苏宏远皱眉。
林静芸像是没听见。她蹲下身，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避开骨灰盒本身，捏住了那露出一角的纸张，极其缓慢地，将它抽了出来。
的确不是打印纸。
那是一张明显有些年头的信纸，折叠着，边缘已经磨损，泛着陈旧的黄色。
她的心跳骤然失序，一股没来由的恐慌攫住了她。
苏皓辰也注意到了母亲的动作，暂时放开了对苏婉清的钳制，看了过来。苏婉清喘着粗气，通红的眼睛也钉在那张纸上。
林静芸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展开了那张纸。
开头的称呼，是熟悉又陌生的字迹，清秀却透着一种决绝的力度——
【致 苏先生，苏太太，苏少爷，及……苏婉清小姐：】
疏离到刻骨的称呼，让三人脸色都是一变。
信的内容并不长。
林静芸的视线飞速扫过那些字句，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拿着信纸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信上的字眼，像一把把淬毒的冰刀，精准地捅进她的眼里，心里——
【……不必追查我的死因，与任何人无关，只是厌倦了。】
【……苏家二十年，衣食无忧，多谢款待。所耗金银，粗略估算，折合现金，连本带利，尽数归还，两不相欠。】
【……骨灰不必留存，随便处置。如蒙嫌弃，扬了亦可。】
【……最后，物归原主。】
【苏晚 绝笔】
每一个字都平静到残酷，带着一种彻底斩断一切的冰冷和嘲弄。
“她……她说什么？”苏宏远见妻子神色不对，一把夺过信纸。
苏皓辰也凑过去看。
看清内容的刹那，两个男人的脸色也瞬间难看至极。
“两不相欠？她说的轻巧！”苏皓辰首先爆发出来，像是被这种划清界限的冷漠彻底激怒，“她欠苏家的，欠婉清的，是钱能算清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