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风小姐，手可以放下来了。”墨翔宇无奈地笑笑，宝蓝色宫袍的袖口扫过石桌，带起几片落英。他分明看见我方才惊得捂住了嘴，眼里的讶异像要溢出来。
我慌忙收回手，指尖还在发烫——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这么正式的宫袍，领口的金线绣着暗纹，一看便知是从宫里直接过来的。“王爷深夜造访，将军府竟无人通报？”我故意扬高声音，心里却犯嘀咕：总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
“本王可是从正门走进来的。”墨翔宇摇着折扇，扇面“唰”地展开，露出里面绘着的寒梅图，“门口侍卫认得本王的腰牌。”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我，像带着钩子，“姒风小姐在想什么，竟这般出神？”
我脸颊一热，正想反驳，洛川已起身行礼：“参见王爷。不知深夜到访，有何要事？”他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指节微微泛白——文亲王这时候来，绝非偶然。
墨翔宇收起折扇，敲了敲掌心：“圣君命我来请二位。”
“进宫？”洛川眉峰一蹙，目光在我和墨翔宇之间转了转，“若为公事，何必请风儿同去？”
“非也。”墨翔宇笑得神秘，“邀二位去街上赏月观夜景。圣君已在前面等了，可别让他久候。”
我跟在他们身后往府外走，心里直犯嘀咕：这兄弟俩搞什么名堂？洛川的脚步迈得又快又沉，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轻响。我小跑两步才能跟上，忍不住嘟囔：“王爷走这么快做什么？赶着去赴宴吗？”
墨翔宇果然放慢了步子，转头对洛川笑道：“令妹这性子，倒比上都的春风还急。”他眼里的笑意晃了晃，“本王可消受不起这‘美人恩’。”
洛川干笑两声，没接话，只是不着痕迹地往我身边靠了靠。我瞅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紫英说的——洛大哥最护短，上次有侍卫对我不敬，他一句话就让人去了边关。
“你们在笑什么？”我拽了拽洛川的衣袖，御酒的后劲上来了，脑袋有点沉。
洛川低声斥道：“风儿，在王爷面前不可无状。”可他的声音里，却没什么真怒意。
“无妨。”墨翔宇摆摆手，折扇又摇了起来，“姒风小姐直率，倒比那些扭捏的大家闺秀可爱多了。”
我正想回嘴，却被街边的乞巧灯晃了眼——红的、绿的、圆的、方的，一串串挂在檐下，像把星星都摘了下来。正看得出神，洛川忽然轻咳一声：“到了。”
桥边立着两个人影。月光洒在那人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龙纹在暗处流转，不是墨鸿宇是谁？他身边的少女穿着粉裙，梳着双环髻，见我望来，立刻挥着手跳起来：“姒风！”
是初尘公主！我顿时忘了方才的疑虑，挣脱洛川的手跑过去：“初尘！你怎么也来了？”
“二哥说请你出来玩，我就跟着来了。”初尘的手软软的，握在我掌心像团棉花糖，“皇兄说，今天微服，不许叫封号。”
墨鸿宇这才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的冰好像化了些：“既然来了，就四处走走吧。”他顿了顿，对墨翔宇递了个眼色。
墨翔宇立刻笑道：“这位是李鸿大哥，我是李翔二哥，这位是尘妹。”他冲我挤挤眼，“姒风小姐，洛川兄，可记好了？”
我憋着笑点头——这化名，亏他们想得出来。
街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我拉着初尘挤到吹糖人的摊子前。“张爷爷！”我惊喜地喊出声，上次帮他赶走地痞时，他还说要教我吹糖人呢。
张爷爷抬起头，手里的糖稀正拉出银丝：“是小姐啊！”他身后的小孙子探出头，怯生生地望着我，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麦芽糖。
“这是毛毛吧？”我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他的头发软软的，像春天的草。
张爷爷立刻从架子上拿下个糖蜻蜓：“给，小姐，刚做好的。”
“谢谢爷爷！”我接过来，塞到初尘手里，“你尝尝，可甜了。”
初尘捧着糖蜻蜓，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这个……能吃吗？”
“当然能！”我抓住她的手，对着蜻蜓脑袋咬了一大口，糖稀在舌尖化开，甜得眯起眼，“你看。”
初尘犹豫着咬了一小口，粉腮鼓鼓的，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嗯！真甜！”
张爷爷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多亏小姐上次帮忙，现在没人敢来捣乱了。”他指了指身后的货摊，“您看，晚上也敢带毛毛出来了。”
我正想再说几句，却感觉背后有目光扫过来。转头一看，墨鸿宇站在灯影里，眉头微微蹙着；洛川的手又按在了剑柄上；墨翔宇则冲我使眼色，嘴角还抽了抽。
糟了！忘了说过要保密！我慌忙对张爷爷摆手：“爷爷，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刚拽着初尘转身，就听见初尘咯咯地笑：“二哥，姒风还没嫁给你呢，就有秘密啦？”
墨翔宇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折扇差点掉地上：“小孩子家懂什么。”
墨鸿宇没说话，只是转身往桥头走，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石板，带起一阵风。洛川立刻跟上去，临走前还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回去再算账”。
我吐了吐舌头，拉着初尘追上去。月光把五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缠在一起，像团解不开的线。街边的糖人摊还在冒着白气，张爷爷的笑声混在风里传来，甜丝丝的，像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