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的车轮碾过峡谷底部的碎石，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是被这死寂的峡谷攥住了喉咙。岩壁上的裂痕里嵌着干枯的草根，风从裂痕中钻出来，带着股铁锈般的冷意，刮在人脸上生疼。凌澈走在队尾，目光时不时飘向前面的老疤 —— 团长的背影绷得很紧，手里的马鞭攥得指节发白，和小五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三步以内，两人时不时交换个眼神，那眼神里的算计，像峡谷里的暗礁，藏在平静的表面下。
“能聊聊吗？” 凌澈加快两步，追上走在中间的苏沐。少女的布包贴在腰侧，刚才那株击退兽人的藤蔓似乎完全没了动静，只有布包角落绣着的细小花纹，在阳光下泛着淡绿的光 —— 那花纹像是某种植物的轮廓，凌澈在父亲的旧书里见过类似的插图，标注着 “灵族秘纹”。
苏沐侧过头，清澈的眼睛里映着岩壁的影子，轻声问：“聊什么？”
“灵植，还有灵族。” 凌澈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下的青铜碎片，“刚才老疤说你是异端，你没反驳 —— 你真的是灵族？”
苏沐的脚步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布包带，指腹蹭过布料上的秘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点头：“是。但不是教廷说的‘异端’。” 风卷着沙砾打在她的发梢，她抬手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里多了点沉郁，“灵族世代守护大陆的灵气脉络，可百年前神陨之战后，教廷建起十二神坛，把灵气都抽走了…… 他们说我们反抗神坛，就是背叛神明，所以要通缉我们。”
凌澈的心猛地一沉。父亲的旧文献里写过 “神坛垄断灵气”，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的臆想，可苏沐的话，偏偏和文献对上了。他刚想再问，心口的青铜碎片突然又热了起来 —— 这次的热度比刚才更明显，像是揣了块温玉，碎片表面隐隐透出蓝光，顺着凌澈的衣襟缝隙，映在地上，形成一道细碎的光痕，直指峡谷深处。
“碎片又亮了！” 苏沐的声音里带着点惊讶，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地上的光痕，指尖刚一接触，光痕就像活过来似的，往峡谷深处延伸了半尺，“星能在指引方向…… 前面一定有和碎片相关的东西。”
“什么是星能？” 凌澈也蹲下来，看着地上的光痕，碎片的热度让他的胸口发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来，像是和某个遥远的存在建立了连接。
“是构成这个世界的本源能量，” 苏沐的指尖在光痕上轻轻划过，“灵族能通过灵植感知星能，你的碎片…… 好像能储存星能。神陨之战前，只有‘碎星者’能操控这样的碎片，可碎星者不是早就……”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停住了，目光转向队伍前面，脸色微微一变。
凌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老疤突然停下脚步，对小五说了句什么，小五立刻转身，朝着队尾的方向走来。小五的手里攥着根短棍，棍头缠着粗麻绳，眼神里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 —— 那笑容，凌澈太熟悉了，去年有个佣兵私藏了块遗迹里的铜片，老疤就是让小五用这根短棍把人打了个半死，然后把铜片卖给了教廷的人。
“小心点。” 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凌澈抬头，看见赵虎走了过来。这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扛着柄阔背刀，刀身还沾着刚才兽人的血污，他斜睨着走近的小五，对凌澈低声说：“老疤和小五刚才在看通缉令，我瞥见上面画着个姑娘的样子，跟苏沐姑娘有点像。”
凌澈的后背瞬间绷紧了。通缉令…… 老疤果然是冲着苏沐来的。他刚想提醒苏沐往后退，小五已经走到了跟前，手里的短棍在掌心敲了敲，阴阳怪气地说：“凌澈，团长让你去前面帮忙赶马车，这姑娘…… 跟我走，我帮她拿布包。”
苏沐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攥着布包，眼里闪过一丝警惕。赵虎突然往前站了半步，阔背刀往地上一顿，“咚” 的一声，震得地上的碎石跳了跳：“小五，欺负姑娘算什么本事？团长要找人帮忙，我去。”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小五的脸色变了变，看看赵虎手里的刀，又看看前面的老疤，没敢再硬来，只能咬着牙说：“行，那你跟我去前面。”
赵虎跟着小五往前走，路过凌澈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老疤没安好心，看好你身边的姑娘，晚上宿营的时候，别睡太沉。”
凌澈点点头，看着赵虎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心口的青铜碎片 —— 蓝光还在亮着，光痕顺着峡谷深处延伸，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往前走。他突然明白，这峡谷里藏着的，可能不只是碎片的秘密，还有他们能不能活下去的答案。苏沐走到他身边，轻声说：“赵虎是个好人。但我们不能只靠别人 —— 晚上宿营，我们得去看看碎片指的方向。”
凌澈抬头，看向峡谷深处的黑暗。那里像是张巨大的嘴，等着他们走进去。可他没有退路，父亲的死，教廷的通缉，老疤的算计，还有这越来越稀薄的灵气……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绕着这枚青铜碎片，绕着峡谷深处的秘密。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好，晚上去。”
商队在迷雾峡谷里又走了半个时辰，岩壁上的阴影被夕阳拉得越来越长，风里的沙砾少了些，却多了股若有若无的腐味 —— 那是峡谷深处野兽尸体腐烂的气息。凌澈跟在苏沐身后，指尖还残留着青铜碎片的凉意，刚才两人低声交谈时，碎片又泛起过一次极淡的光，这次苏沐看得真切，轻声说：“星能在指引方向，前面一定有和碎片相关的东西。”
就在这时，前面的老疤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商队暂停。他转身扫过队伍，目光在凌澈和苏沐身上顿了顿，扬声说：“小五，你带两个人去前面探路，看看能不能找到歇脚的地方。剩下的人调整阵型，把最后两辆马车挪到队尾，凌澈、苏沐，你们俩负责守最后一辆车。”
凌澈心里一沉。最后一辆马车装的是最不值钱的粗粮，根本不需要专人看守，老疤这么安排，明显是想把他们和大部队隔开。他刚要开口反驳，旁边的赵虎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瓮声瓮气地说：“团长，最后一辆车太重，我跟他们一起守吧，也好有个照应。”
赵虎是黑铁佣兵团里少数没排挤过凌澈的人，他身材高大，手臂上的肌肉像铁块似的，据说以前是帝国军队的重骑兵。老疤看了赵虎一眼，脸色不太好看，却没理由拒绝 —— 赵虎的力气是团里最大的，多个人守车也合情理。“行，你跟他们一起。” 老疤哼了一声，转身往队伍前面走，走的时候还回头瞥了小五一眼，眼神里的算计藏都藏不住。
等老疤走远，赵虎压低声音对凌澈说：“老疤不对劲，刚才他跟小五嘀咕的时候，我听见‘教廷’‘赏金’两个词，你们俩小心点。” 凌澈心里一暖，刚想道谢，苏沐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往峡谷一侧的岩壁指了指 —— 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兽爪划出来的，却比血牙族兽人的爪痕更宽，边缘还沾着黑色的黏液。
“是深渊蠕虫的痕迹。” 苏沐的声音有些凝重，“这种虫子只在灵气稀薄的地方出现，以腐肉为食，要是被缠上，马车都会被啃成碎片。” 凌澈和赵虎都是第一次听说 “深渊蠕虫”，下意识地往马车后面退了退，警惕地盯着地面 —— 峡谷的土是灰褐色的，硬得像石头，根本看不出哪里藏着虫子。
苏沐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地上的划痕，突然说：“灵族会被教廷追杀，就是因为能感知深渊生物。” 她抬头看向凌澈，眼里没了之前的平静，多了些悲愤，“教廷说我们‘引来了深渊’，其实是他们用十二神坛抽走大陆灵气，才让深渊生物有机会从裂缝里钻出来。我爹娘就是因为不肯跟教廷合作，被圣辉骑士团烧死在灵族圣林里。”
凌澈攥紧了拳头，父亲被处决的画面突然浮现在眼前 —— 那天教廷的人闯进家里，手里举着 “异端” 的牌子，把父亲拖走的时候，嘴里还喊着 “反抗神权者，死不足惜”。原来教廷的谎言，不止骗了东域的人，还毁了灵族的家园。
“前面有个山洞！” 前面传来小五的喊声，打断了几人的思绪。凌澈抬头，看见小五站在不远处的岩壁下，指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老疤已经带着人走了过去，探头往洞里看了看，回头喊道：“天黑了，今晚就在这里歇脚，凌澈、赵虎，你们俩去捡点柴火，苏沐，你去马车里拿干粮。”
凌澈和赵虎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警惕 —— 老疤把他们分开安排任务，明显是想各个击破。赵虎刚要说话，凌澈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先按他说的做，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转身往峡谷深处走，去捡那些枯树枝，苏沐则提着布包，往最后一辆马车走去。
走到马车旁，苏沐刚要掀开布帘，突然听见马车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她心里一动，放慢动作，悄悄掀开布帘的一角 —— 里面根本没有干粮，只有几个用黑布裹着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锁链。而老疤和小五就躲在马车另一侧，压低声音说：“等他们捡完柴火回来，就把苏沐捆了，直接送给教廷的人领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