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禁地的风是活的。
它裹着冰碴子，像无数把小刀子，专往人骨缝里钻。苏晚刚踏入副本范围，素白的裙裾就被风掀起个锐角，裙边扫过冰面时，竟结了层薄霜。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虚拟的呼吸在唇前凝成团白雾，还没来得及看清形状，就被风扯碎，撞上悬在头顶的冰棱，碎成星星点点的光。
“嘶——”她倒吸口冷气，这游戏的拟真度未免太可怕。鼻尖冻得发红，连睫毛上都沾了细碎的冰晶，眨眼睛时沙沙作响，像有只小虫子在眼皮上爬。
抬眼望去，整个禁地像被老天爷扔进了冰窖。两侧的冰壁直上直下，泛着幽蓝的光，冰层里冻着不知名的枯枝，扭曲着像无数只挣扎的手。最吓人的是头顶，密密麻麻的冰棱倒垂下来，尖得能戳穿铁板，每一根都透着寒光，风一吹就轻轻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砸落，把底下的人串成糖葫芦。
“这地方……设计得真够丧心病狂的。”苏晚小声嘀咕，指尖在虚拟控制面板上划了划，调出建筑测量工具。全息投影的卷尺在她眼前展开，刻度线泛着淡绿色的光，“还好老娘是建筑系出身。”
她往前挪了两步，靴底踩在冰面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禁地里显得格外突兀。风从通道深处灌出来，带着股铁锈和腐朽混合的怪味，吹得她鬓角的碎发贴在脸颊上，冰凉冰凉的。
“喂，你到底行不行？”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冷得像冰棱撞在一起。苏晚回头，看见云弈靠在块巨大的冰岩上，玄色劲装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他手里转着碎梦刀，刀刃划过空气时带起轻啸，冰屑被刀风卷起，落在他肩头，像落了场微型的雪。
“急什么。”苏晚没好气地回了句，视线重新落回冰壁，“这地方的机关是按古代陵寝设计的，讲究‘天圆地方’，每块冰砖的尺寸都有讲究。”
她举起虚拟卷尺，对着冰壁上的砖缝仔细测量。冰砖表面结着层厚霜，看起来都长得一样，但在她眼里，每块砖的色泽、纹理、甚至冰缝的宽窄都藏着秘密。
“你看这砖缝，”她指着其中一道缝隙，“比旁边的宽了0.3毫米，而且边缘有磨损，说明后面有机关联动。”
云弈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但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看着她。阳光从冰棱的缝隙里漏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那双眼血瞳里的戾气淡了些，多了丝探究。
苏晚全神贯注地数着冰砖：“一，二……”她的指尖在虚拟面板上快速计算，“左拐第三块，就是它了。”
那块冰砖看起来和其他的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位置隐蔽，表面的冰霜更厚些。但苏晚退后两步，眯起眼睛打量整体结构，忽然笑了：“你听。”
她捡起块小冰碴，往那块砖上轻轻一敲。
“咚——”
声音闷闷的，和敲在其他冰砖上的清脆响声截然不同。更诡异的是，敲击声落下后，冰砖后面隐约传来“咔哒、咔哒”的轻响，像有齿轮在缓慢转动。
“听到了吗？”苏晚侧过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内部有齿轮咬合声，说明后面是空的，十有八九是暗门。”
云弈这才站直身体，碎梦刀在他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刀身映出他冷硬的侧脸：“有点意思。”
话音未落，他已经欺身而上。玄色身影在冰壁前划过道残影，碎梦刀突然扬起，银亮的刀光像道闪电劈开空气，带着凛冽的劲风砍向那块冰砖。
“嗡——”
刀身与冰砖碰撞的瞬间，发出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冰屑像炸开的烟花般飞溅，有几片甚至弹到了苏晚脸上，冰凉刺骨。她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那块冰砖已经碎成了齑粉，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口。
“吱呀——”
暗门被震得缓缓开启，合页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禁地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有什么沉睡的怪物被惊醒了。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道，深不见底，只有风从里面钻出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低声哭泣。
云弈收刀而立，碎梦刀的刃口沾着冰碴，他吹了口气，冰碴簌簌落下。他回头看向苏晚，睫毛上还沾着片细小的冰屑，在光线下闪着微光，像结了层薄霜。
“你怎么知道？”他问，声音里没了之前的戾气，多了丝真正的好奇。
苏晚耸耸肩，走上前打量那扇暗门。门框上刻着模糊的花纹，像是某种兽类的爪子，“学过建筑透视，懂点结构力学。这种隐藏门，在古代建筑里很常见。”
她说着，抬脚就要往里走，靴底却踢到了个硬东西。
“咔嚓”一声轻响，像是踢碎了什么。
苏晚低头，借着冰壁反射的微光一看，顿时倒吸口凉气。
那是半具骸骨，不知道在冰里冻了多少年，骨头已经泛出青黑色。她刚才一脚，正好踢在骷髅头的眼眶上，把那空洞洞的眼眶踢得裂开道缝。
“啧，”她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挪脚，“看来这地方真没活人能出去。”
云弈也看到了那具骸骨，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只是率先走进了通道。他的靴底踩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通道里荡开层层回音。
“跟上。”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被通道扭曲，听起来有点飘忽。
苏晚赶紧跟上，走进通道的瞬间，一股更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捂住鼻子，借着云弈身后飘起的刀光打量四周——通道两侧的冰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用爪子抓出来的，有些划痕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迹，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这地方以前是刑场？”她忍不住问，声音有点发颤。
云弈没回头，只是用碎梦刀的刀背敲了敲旁边的冰壁：“比刑场更糟。”
冰壁被敲得发出空洞的回响，“这里的冰里，冻着的不止是骨头。”
苏晚顺着他敲的地方看去，借着光，隐约看到冰层里冻着团黑乎乎的东西，形状像个人，却比正常人瘦小得多，四肢扭曲成奇怪的角度。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移开视线，加快脚步跟上云弈的背影。通道里的风更冷了，吹在皮肤上像被针扎，她裹紧了身上的素白披风，忽然觉得这寒渊禁地，比她设计图纸上标注的，要危险得多。
而前面那个提着碎梦刀的背影，在摇曳的光影里忽明忽暗，像个随时会出鞘的杀器。苏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那封来自顾氏集团的邮件——带好你的建筑图纸。
他们到底想让她找什么？
云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走神，脚步顿了顿：“专心点，掉下去可没人救你。”
苏晚低头，才发现脚下的冰面薄了很多，隐约能看到下面黑漆漆的深渊。她吓得赶紧站稳，心脏砰砰直跳。
看来这次寒渊初探，注定不会平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