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的黑暗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把光线吞得干干净净。苏晚攥着虚拟卷尺的手心沁出细汗，冰面反射的微光里，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呼吸都放轻了些。
“咔哒。”
一声细微的机械转动声突然从头顶传来，像有人在冰缝里拧动了发条。苏晚猛地抬头，只见头顶的冰棱突然震颤，一道黑影带着铁锈味的风，从石壁后轰然扑出——是机关傀儡！
那傀儡足有两人高，浑身裹着锈迹斑斑的铁甲，空洞的眼眶里闪着红光，铁爪张开时，指缝里还挂着干枯的黑褐色污迹，一看就沾过不少人命。它扑来的速度极快，带起的劲风刮得苏晚脸颊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成碎片。
“小心！”云弈的声音刚落，碎梦刀已化作银弧劈出，却被傀儡的铁甲弹开，溅起一串火星。
苏晚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电竞选手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恐惧。她没往后躲，反而借着云弈吸引傀儡注意力的瞬间，脚尖在冰面上轻轻一点。
身体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突然向左侧滑出半尺。这一步看似随意，却恰好避开了傀儡横扫过来的铁臂——那铁臂带着破风的呼啸，擦着她的裙边砸在冰面上，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还没等傀儡收回攻势，苏晚的脚步又动了。她左脚向前半步，右脚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踏出去，身体借着这股力道旋身，像跳一支诡异的舞蹈，竟绕到了傀儡背后。
这步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每一步都踩在傀儡动作的间隙里，看似险象环生，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这是她打MOBA游戏时练了三年的“走A”步法，靠预判对手技能轨迹来调整走位，没想到在这武侠世界里，竟成了保命的本事。
“你！”云弈的碎梦刀刚要再次劈下，看到苏晚的步法时，动作猛地一顿。
傀儡的铁臂带着劲风砸在他脚边的冰面上，碎冰溅了他一裤腿，他却像没察觉似的，死死盯着苏晚的背影。那双总是覆着寒霜的血瞳里，第一次浮现出清晰可见的震惊，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巨石。
苏晚还在专心跟傀儡周旋。她算准傀儡转身的速度，又退后半步，恰好躲开元宝盖顶的一击。铁爪砸在冰面上的巨响震得她耳膜发疼，她却趁机抬手，给云弈加了个“广陵散”的增益buff——虽然她也不知道这buff对碎梦刀有没有用。
“你这步法……”云弈的声音突然响起，比平时低沉了几分，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紧。他握着刀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师承何人？”
苏晚正躲过傀儡的扫堂腿，闻言愣了一下。她刚想回头说“这是打游戏练的”，那傀儡却像是被激怒了，浑身的铁甲突然亮起红光，关节处冒出滋滋的电火花。
“不好！它要自爆！”苏晚瞬间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就往旁边扑去。
“轰——！”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整个通道都在摇晃，火光像朵盛开的血花，瞬间吞噬了傀儡的身影。气浪裹挟着滚烫的铁片和冰屑扑面而来，苏晚被掀得踉跄了几步，后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浓烟弥漫中，她眯起眼睛看向云弈。
男人不知何时挡在了她身前，玄色披风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后背的衣料被炸开的铁片划开一道口子，渗出血迹。但他像是没感觉到疼，只是站在火光里，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火光跳跃着映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明暗交错。苏晚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景象。那里面翻涌着震惊、疑惑，还有一丝深藏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怀念？
就好像，透过她的身影，看到了某个早已消失的故人。
“你……”苏晚刚想开口，却被云弈打断。
“没受伤？”他转过身，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他。但他握着碎梦刀的手，还在微微发颤，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刀身的纹路。
苏晚摇摇头，视线落在他后背的伤口上：“你流血了。”说着就要抬手给他加血。
“不用。”云弈侧身避开她的手，语气硬邦邦的，“继续往前走。”
他率先迈步，背影在弥漫的烟雾里显得有些僵硬。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刚才那步法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云弈的反应会那么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还历历在目。不过是电竞选手的本能反应，怎么就扯上“师承”了？
浓烟渐渐散去，通道深处的黑暗重新笼罩下来。苏晚赶紧跟上云弈的脚步，却发现他走得比刚才慢了些，像是在刻意等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寂静的通道里，只有靴底踩在冰面上的咯吱声。苏晚几次想开口问步法的事，都被云弈冷淡的侧脸堵了回去。
但她能感觉到，云弈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探究的意味，像在研究一件失而复得的旧物。
走到通道中段时，冰壁上突然出现了一幅模糊的壁画。苏晚借着云弈刀身反射的微光看去，画上似乎是一个白衣人在练剑，脚下的步法轨迹，竟和她刚才躲避傀儡时的动作，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这是……”苏晚刚要伸手去摸，云弈突然开口：
“别碰。”他的声音很沉，“这是‘流云步’的残图。”
流云步？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这名字听起来，倒和她那“走A”步法有点像。
云弈的视线落在壁画上，眼神悠远，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是我父亲年轻时创的步法。”
苏晚猛地抬头看他。
父亲？
所以刚才他看到自己的步法，才会那么震惊？因为那步法和他父亲的流云步相似？
可她明明是打游戏练出来的……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巧合？
云弈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转过头，血瞳里的情绪复杂难辨：“你那步法，真的没人教过你？”
苏晚摇摇头，老实说：“就是打电竞时练的走位，为了躲技能……”
话没说完，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像是人的，倒像是……某种关节摩擦的声音。
云弈的碎梦刀瞬间出鞘，刀光映亮了他紧绷的侧脸：“小心，还有东西。”
苏晚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云弈戒备的背影，再想到刚才那幅壁画和他提到的“父亲”，突然觉得这寒渊禁地，藏着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要多。而她这看似偶然的步法，或许正牵扯着某个她不知道的过往。
风从深处吹来，带着更浓的铁锈味。苏晚握紧了手里的虚拟卷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流云步是什么来头，先活下去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