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缝里钻出的傀儡比刚才那具更狡猾。它没直接扑上来，而是躲在冰棱阴影里，关节转动的“咔哒”声被阴风揉碎，直到云弈的靴底碾过一块松动的冰砖，它才猛地从斜后方窜出。
苏晚眼尖，瞥见那傀儡左臂的铁管里泛着幽绿的光——是毒针发射器！
“小心暗器！”她的提醒刚出口，傀儡已经扣动了机括。三枚乌黑色的毒针带着破空声袭来，针尾的倒钩在光线下闪着淬毒的冷芒，像三条吐着信子的小蛇。
云弈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旋身时玄色披风扫起一片冰屑，碎梦刀在身前划出半道银弧，“叮”地弹开两枚毒针。但第三枚针角度太刁钻，擦着他的肩头飞掠而过。
“嗤啦——”
毒针划破衣料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苏晚耳朵里。她清楚地看见，云弈肩头的玄色劲装瞬间洇开一团暗红，血珠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淌，滴在冰面上，晕开一朵朵细碎的血花。
更诡异的是他头顶的血条。那道原本还算饱满的红光，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唰”地掉下去两大格——不是正常擦伤该有的掉血量，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块。血条边缘还泛起诡异的暗绿色，像有藤蔓在悄悄爬。
“你受伤了！”苏晚下意识就要丢治疗技能，却被云弈抬手拦住。
男人用拇指抹掉肩头的血珠，指腹蹭过伤口时，他的眉峰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抬眼时，那双血瞳里依旧没什么波澜，语气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不过是擦伤。”
可他握刀的手，指节分明在微微发颤。苏晚注意到，他脖颈处的同心结印记红得发烫，像块被火烤过的烙铁。
“这针有毒！”她急得往前凑了半步，“你的血条在掉！”
云弈瞥了眼血条，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失态。他反手用碎梦刀的刀背磕向傀儡的关节，金属碰撞声震得冰壁簌簌掉渣：“死不了。”
话是这么说，他的动作却明显慢了半拍。刚才还游刃有余的身法，此刻带了点僵硬，像是有股无形的力在扯着他的骨头。苏晚甚至能看到，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刚冒出来，就被寒气冻成了细小的冰晶。
***顾氏集团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正对着鳞次栉比的摩天楼。但此刻，没人有心思欣赏这昂贵的景致。
顾云深靠在真皮座椅里，左手捂着心口，指缝间正有温热的液体往外渗。那液体带着铁锈味，染红了他雪白的衬衫袖口，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攥住了他的肺，他不得不弓起背，才能勉强把那股撕裂般的疼痛压下去。咳完之后，他摊开手心，那块定制的真丝手帕已经被血浸透，暗红的血迹在素白的料子上蜿蜒，像条挣扎的小蛇。
“顾总！”守在门外的助理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时脸都白了，“您又咳血了？我叫医生——”
“不用。”顾云深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他摆了摆手，视线却没离开面前的全息屏。屏幕上，《逆水寒》的登录界面还亮着，云弈的角色正挥刀劈开傀儡的头颅，肩头的血迹在玄色劲装上格外刺眼。
就在这时，桌角的心率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那声音尖锐得像玻璃刮过金属，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炸开，惊得助理手一抖，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顾云深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费力地抬眼看向监测仪的屏幕——那条代表生命体征的绿线，正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断崖式下跌，从刚才的80次/分钟，一路跌破50，还在往下掉，屏幕边缘已经开始闪烁危险的红光。
“顾总！您的心率……”助理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手忙脚乱地去按紧急呼叫铃。
顾云深却像是没听见。他的指尖悬在虚拟键盘的“强制下线”按钮上，指腹已经把那个键位按得发烫。只要轻轻一按，游戏里的云弈就会立刻脱离战场，现实中的痛苦或许也能随之停止。
可他迟迟没按下去。
屏幕里，苏晚的素手回春正围着云弈打转，焦急地往他身上丢着各种防御buff，虽然效果甚微，却看得出来她有多着急。那抹素白的身影在冰天雪地里跑来跑去，像只慌了神的小兽，却固执地不肯离云弈太远。
“生死与共……”顾云深低低地念了句，喉间又涌上一股腥甜。他想起系统绑定的提示，想起寒渊禁地那封邮件，想起父亲失踪前留下的那句“逆水寒剑在药人谷”。
如果现在下线，线索可能就断了。
可心率仪的警报声越来越凄厉，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太阳穴。心口的疼痛已经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开始发麻，眼前阵阵发黑，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键盘上。
“顾总！医生来了！”助理带着穿着白大褂的私人医生冲进来，医生手里的急救箱“啪”地摔在地上，器械滚落的声音格外刺耳。
顾云深却猛地攥紧了拳头，悬在“强制下线”按钮上的指尖收了回来。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在团队频道敲了两个字：
“快走。”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眼前彻底黑了下去。倒下前，他似乎看到屏幕里的云弈踉跄了一下，而素手回春的身影，却固执地挡在了云弈身前。
医生扑过来急救的声音、助理惊慌的哭喊、心率仪濒临极限的尖叫……所有声音都渐渐远去。顾云深的意识像沉入了寒渊禁地的冰湖，只有肩头那道和游戏里一模一样的伤口，还在突突地跳着，传递着清晰的痛感——
那是属于云弈的伤，也是属于他的。
这该死的绑定，果然是生死与共。*** 游戏里的傀儡已经被云弈劈成了碎片，但他的血条还在缓慢下降。苏晚看着那道越来越短的红光，又想起刚才团队频道里那两个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你到底怎么了？”她忍不住问，“是不是……现实中也不舒服？”
云弈靠在冰壁上喘息，没回答。但他脖颈处的同心结印记，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苏晚突然不敢再问了。她看着男人苍白的侧脸，突然觉得那道“强制下线”的按钮，或许比傀儡的毒针更让他挣扎。
寒风吹过冰缝，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苏晚往云弈身边凑了凑，悄悄给他加了个持续回血的buff。虽然效果微弱，但至少能让她心里踏实点。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顾氏集团的急救室里，医生正盯着心电图惊呼：“心率回升了！虽然很慢，但在回升！”
而顾云深插着氧气管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游戏里那道微弱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