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转过身，没有再看向那间器材室，一步一步，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脚步落在地面上，轻飘飘的，没有实感，仿佛这具躯壳已经不再属于我。
回到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时，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没完没了，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浸泡得腐烂掉。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门从里面被拉开。苏晚站在门口，身上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属于家庭的温馨气息。这气息此刻看来，虚假得令人作呕。
“回来了？正好，饭快好了。”她侧身让我进去，语气寻常得像过去的每一个日子，“宝宝退烧了，精神多了，刚还念叨爸爸呢。”
我嗯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
换鞋，进屋。客厅里飘着饭菜的香气，孩子正坐在地毯上摆弄积木，看到我，高兴地张开手：“爸爸！”
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痉挛。
我走过去，弯腰抱起他。孩子柔软的小身体偎依在我怀里，带着奶香和退烧后微微的汗意。他依赖地用小胳膊搂住我的脖子，温热的脸蛋贴着我冰凉的脸颊。
这份沉甸甸的、我曾用尽全力守护的温暖，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心。
苏晚在厨房里翻炒着菜，锅铲碰撞出叮当的声响，伴随着她似乎心情不错的哼唱。她甚至没有多问我一句今天怎么回来得比平时晚，也没有留意到我过分沉默和苍白的脸色。
她的心思，或许还停留在白天与顾承的那些信息往来里，停留在那份隐秘的、刺激的“回味”中。
饭菜上桌，很简单的三菜一汤。她给孩子夹菜，细心地挑出鱼刺，语气温柔：“宝宝多吃点，病才好得快。”
然后，她像是才想起什么，抬眼看了看我，目光有些游移，语气带着一种不经意的试探：“哎，今天……顾承给我发消息了，说昨晚真是麻烦我了，那么大雨还让他蹭车，害得我也淋湿了。他还挺过意不去的。”
我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米饭的蒸汽熏在脸上，湿湿热热的。
“哦。”我听见自己毫无波澜的声音。
她似乎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像是在铺垫，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说为了表达歉意，想请我们吃个饭。就这个周末，你说……”
“不去。”我打断她，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她愣住了，显然没想过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硬。她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为什么？人家也是一片好意。而且他刚回国，很多地方……”
“孩子病刚好，需要休息。”我抬起眼，看着她，目光平静得可怕，“我们也不方便。”
“吃个饭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她的语气里带上了惯有的、那种被我“不理解”、“不体贴”时的委屈和不满，“林彦，你是不是对顾承有什么意见？他是我朋友，只是正常交往，你能不能别那么小心眼？”
小心眼。
这个词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我最痛的地方。
七年了，她永远能用这种轻飘飘的、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话语，将我的不安和疑虑定义为“小心眼”，将她的越界和暧昧，粉饰成“正常交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