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京大招生办那通电话,像一针强心剂,扎进了我和我爸濒死的心脏里。
那块悬了十八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我爸的行动力惊人。
没几天,他就在邻市大学城附近租下了一间小小的两居室。
房子虽旧,但阳光能从南窗毫无遮拦地洒进来,把灰尘都照得亮晶晶。
“墨墨,你看,这间给你。”
他指着朝南那间,脸上是久违的、舒展的笑意。
“等你开学,爸就在这附近盘个小店面卖面,学生多,饿不死咱俩。”
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火苗,我用力点头。
“好!”
这是我们自己的家。
一个没有咒骂、没有偏袒、没有吸血鬼的家。
安顿下来的第三天,我爸就凭着二十年的手艺,在大学城美食广场盘下个档口。
老板尝了一口他的炸酱面,当场拍板,免一个月租金不说,还要跟他谈合作。
我爸换上崭新的白色厨师服,站在擦得锃亮的档口后,整个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
他再也不是那个在爷爷面前大气不敢喘、永远垂着头的林建国。
他是一个父亲。
一个靠自己双手,撑起一片天的父亲。
生活似乎终于肯露出一点笑脸。
可老家的那些人,显然不愿我们就此安生。
那天,一个陌生号码突兀地闯了进来。
我盯着屏幕,指尖悬了半秒,还是划开了接听。
电话那头,是我堂弟林涛令人作呕的声音,那股子虚张声势的轻蔑几乎要溢出听筒。
“喂,林墨?听说你跟你爸被赶出家门了?”
“怎么着,现在在哪儿要饭呢?”
我没出声,攥着手机,静静听着这个小丑上蹿下跳。
“我跟你说啊,我爸妈给我交学费了,下个月我就去海城上大学了!”
“你呢?是不是准备进电子厂拧螺丝了?也对,女工也挺适合你的。”
他那幸灾乐祸的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
“我劝你啊,还是滚回来给我爷磕个头认个错,有点眼力见儿。”
“等你进厂了,正好拿工资供我读大学,以后我念你点好。”
我简直要被这番言论气笑了。
供他上学?
他那张脸,是比盆还大吗?
“表演完了?”我冷冷地开口。
林涛噎了一下:“你……你什么态度?”
“林涛,”我一字一顿,声音结成了冰。
“有空在这儿放屁,不如多买几本专升本的教材看看。”
“毕竟,京大的图书馆,不是什么垃圾都能进的。”
不等他发出半点声音,我直接挂断,拉黑。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我可以清晰地描摹出电话那头,林涛那张因嫉妒和暴怒而扭曲的猪肝脸。
想让我供你上学?
做梦去吧。
我不光要上大学,我还要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至于你们,就好好待在那个腐烂的院子里,为自己的愚蠢和恶毒,付出代价。
5
林涛的那个电话,果然只是一个开场信号。
从那天起,我爸的手机就成了那家人的专属骚扰热线。
最先打来的是伯母,电话一接通,那假惺惺的哭腔就冲了出来:“建国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爸都气得吃不下饭了!林涛的学费还差一大截,你不能不管你亲侄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