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别怕，有爸在。”
我点点头，把头轻轻靠在他单薄却坚实的肩膀上。
我当然不怕。
爷爷以为他撕掉通知书我就上不了大学。
可笑。
他撕掉的，不过是他们赖以吸血的最后一根稻草，和他们自己最后那点可怜的脸面。
3
我们在镇上最便宜的小旅馆里落了脚。
房间小得可怜，空气里一股子潮湿的霉味。
那台老掉牙的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的全是热风。
汗水浸透了我爸后背的衬衫，黏住了伤口，他疼得脸上的肌肉直抽抽。
他却先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墨墨，先委屈你一晚。”
他看着我，眼睛里全是血丝，那种忧虑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了。
“那张通知书……被你爷撕了，这可咋办？”
他焦躁地搓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声音都抖了：“要不……爸明天豁出这张老脸，回去给他们跪下，看能不能把碎片粘起来？”
跪下？
我的心狠狠一抽。
我绝不允许他再回去受那种侮辱。
我摇摇头，定定地看着他：“爸，不用。”
我拉开背包拉链，从一堆书里抽出一个文件袋。
准考证、身份证、还有我早就打印好的高考成绩单。
一样不少。
“爸，现在什么都联网了。”
我把手机拿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录取信息在教育考试院网站上挂着呢，学校那边有我的电子档案。那张纸，说白了，就是个纪念品，废了就废了。”
我爸的嘴巴微微张开，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没那张纸，也能上？”
“能。”
我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当着他的面，直接搜出了京大招生办的电话，拨了过去。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嘟——嘟——”声，我爸比我还紧张，手都攥成了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电话通了。
“您好，这里是京城大学招生办公室。”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狂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颤抖。
“老师您好，我叫林墨……”
我言简意赅，只陈述事实。
通知书被家人损毁。
已和原生家庭断绝关系。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
一秒。
两秒。
那片刻的死寂，让这闷热的房间几乎凝固。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林墨同学？”一个温和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我无法错辨的赞许。
“情况我们清楚了。首先恭喜你。其次，你放心，一张纸影响不了你的入学资格。”
“你本人，带着身份证和准考证，按时来报到就行。”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
“学校有绿色通道和助学金，不用担心费用。能在那样的环境下考出这个成绩，你很了不起。林墨同学，我们在京大等你。”
电话挂断的瞬间，我腿一软，整个人扑进了我爸怀里。
“爸！你听见了吗！我能去上学了！”
“听见了！听见了！”
我爸抱紧我，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哭得像个走丢了又被找回来的孩子。
“我闺女……我闺女要去上京大了！”
他的眼泪滚烫，一滴一滴，全砸在我的脖颈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