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经地义。
我盯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真想撕烂她那张嘴。
我爸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愧疚,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一言不发,转身走进了我们那间小屋。
我也一声不吭地跟了进去。
身后,是爷爷气急败坏的咒骂和伯母阴阳怪气的嘲讽,像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我爸充耳不闻。
他拖出一个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木箱子,从最底下摸出一个用旧布包着的铁盒。
“咔哒”一声,铁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存折。
“墨墨,这是爸这些年……背着你爷爷偷偷攒下的。”
他把存折塞进我冰凉的手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不多,就五万块。”
“但够我们爷俩在外面先租个房,也够你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我的视线落在存折那个数字上,眼眶猛地烧了起来。
五万。
是他天不亮就去镇上面馆和面,是他一碗一碗地卖出那些廉价的汤面,是他把大部分收入交给爷爷,换来一句“家用”,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些钱变成堂弟林涛脚上的名牌球鞋。
这是他的血汗,他的全部。
“爸……”我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滚烫的棉花,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别哭。”
我爸用他那双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手,笨拙地擦掉我的眼泪。
他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爸没用,让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从今天起,爸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说完,他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
这个所谓的“家”里,真正属于我们的东西,少得可怜。
几件洗得发白的换洗衣服。
我那些被翻了无数遍的书。
还有……我妈留下的唯一一张黑白照片。
我们就这样,一人一个背包,像是两个逃难的旅人。
门口,爷爷铁青着脸,像一尊门神堵在那里。
“林建国,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爹!”
我爸没说话,只是拉紧我的手,绕过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好!好!你这个不孝子!”
爷爷的咆哮声在身后炸开,震得空气都在抖。
“我等着!等着你回来跪着求我!”
伯母尖利的叫声紧随其后:“林建国你疯了!为了一个赔钱货,连家都不要了!”
“你们走了,我们家林涛上大学的钱谁出?!”
我爸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缓缓回过头,目光冷得像冰,扫过那一张张丑陋贪婪的嘴脸。
他平静地开口,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了这个院子。
“从今天起,我林建国,和你们再无任何瓜葛。”
“我的女儿,我自己养。”
“她的大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让她上。”
说完,他再也不看他们一眼,拉着我,大步走进了盛夏刺眼的烈日下。
身后的咒骂声越来越远,最终被风吹散。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生活了十八年的院子。
没有半分留恋。
我爸的手握得死紧,掌心全是汗,却烫得惊人,给了我全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