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小姐,去哪里?”他坐回驾驶座,例行公事地问。
去哪里?
沈星茫然地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
世界如此之大,却没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
她早已没有家,父母早逝,为了江临,她几乎断绝了所有朋友的联系。
这些年,她的世界小得只剩下他。
如今,他亲手将这个世界砸碎了。
她报了一个地名——一个位于城市边缘、靠近长途汽车站的、听起来就很廉价的连锁旅馆的名字。
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暂时容身的地方。
车子发动,汇入夜晚的车流。
她靠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繁华街景。
那座熟悉的、高耸入云的公寓楼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被无数其他的霓虹灯牌吞噬,彻底消失不见。
她这颗他曾握在掌心,曾说会永远珍藏的星星,终于悄无声息地、彻底地,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里。
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
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
3.
廉价旅馆的房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混合着劣质消毒水、陈旧地毯和隔夜烟味的沉闷气息。
窗帘没有完全拉拢,窗外杂乱闪烁的霓虹灯光和路灯的光晕渗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晃动的影子。
沈星坐在窄硬的床沿,行李箱敞开着放在脚边,像一张咧开的、沉默的嘴。
她没有开灯。
身体的疲惫像潮水般一阵阵涌上来,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可大脑却异常清醒,或者说,是一片被狂风暴雨席卷过后寸草不生的死寂荒原。
那个男人的话语,他轻描淡写的眼神,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像按下了重复键的默片,在她脑海里一遍遍无声上演。
“……只是负责替我应付家里那些长辈的合适人选而已。” “……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倒刺,钩挂着她心口的血肉,反复撕扯,痛得清晰而麻木。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剧烈的绞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狠狠拧搅,试图将她的内脏全都揉碎。
冷汗瞬间从额角、后背冒了出来,濡湿了单薄的衣衫。
她闷哼一声,猛地弯下腰,手臂死死抵住抽痛的部位,指甲掐进胳膊的皮肉里,试图用外部的疼痛来转移内部的酷刑。
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
这个念头像一丝微弱的电流,穿过她几乎被痛苦淹没的意识。
她颤抖着手,摸索着打开行李箱的夹层,从那个装着戒指的丝绒盒子旁边,翻出了医院开的一小瓶应急止痛药。
没有水,她干咽下两片白色的药片,苦涩的味道迅速在舌根蔓延开,引得一阵反胃干呕。
她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像一只受伤的虾米,忍受着一波又一波剧烈的疼痛和恶心感。
时间变得模糊而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滚动。窗外城市的喧嚣变得遥远而不真实,这个世界所有的热闹都与她无关了。
不知过了多久,药效似乎终于起了作用,那阵撕心裂肺的绞痛慢慢平息下去,变成一种持续不断的、沉闷的钝痛,蛰伏在深处,提醒着她那不容乐观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