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厉家。

厉墨阳斜倚在真皮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的侧脸与厉墨城有几分相似——同样高挺的鼻梁,同样线条分明的下颌,但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却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阴柔的美感。

“哦?毒虫?”

他轻笑一声,嗓音温润如玉。

“你是说,你们十几号人,折在了一群虫子手里?”

跪在地上的男人冷汗涔涔,声音发颤。

“二少,是真的!那些虫子邪门得很,沾上就烂肉蚀骨,我们的人……”

“够了。”厉墨阳懒懒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端起桌上的红酒,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殷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曳,映得他眼底一片血色。

“任务失败就失败,何必编这种荒唐理由?”

他轻啜一口酒,笑得温柔,“我雇你们,可不是听故事的。”

话音未落,站在他身后的心腹陆九已经无声上前,匕首寒光一闪——

“噗!”

男人瞪大双眼,喉间鲜血喷涌,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重重倒地。

厉墨阳看都没看尸体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溅到袖口的血点,轻叹道:“真是废物。”

他抬眸,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轻声呢喃。

“我那好哥哥……倒是命硬。”

指腹轻轻摩挲着白玉扳指,他忽然低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阴鸷。

“不过没关系,我们……慢慢玩。”

灯光下,他的笑容愈发温柔,却如毒蛇吐信,令人不寒而栗。

陆九垂手立在阴影处,黑色唐装的袖口沾着未干的血迹:“少爷,接下来......”

“派人盯着龙溪湾那边。”

厉墨阳用丝帕擦拭一枚白玉棋子,轻笑出声。

“总归是有人比我们着急。”

————分割线—————

阿月拉背着药篓刚走到爷爷的石楼外,就听见里面传来蓝凤瑶娇柔做作的声音——

“族长,各位长老,我哥哥被蛇咬伤,全怪他自己...”她嗓音带着刻意的哽咽,“也怪哥哥妄图想和阿月拉妹妹交好。”

阿月拉脚步一顿,指尖无意识地掐进药篓的藤条里。

阿银从她袖口探出头,猩红的信子急促吞吐。

她透过窗缝看见蓝凤瑶正用绣着毒蛾的帕子拭泪,而她身后站着蓝家七八个壮汉,腰间都挂着淬毒的苗刀,几位蓝家长老面色阴沉地坐在上首。

只见一名长老猛地拍案而起,腰间悬挂的青铜法铃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枯瘦的手指直指石阿公,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石老哥!蓝苍虺可是我蓝家下一任族长!”他袖中滑出一柄镶嵌毒牙的短刀,“啪”地扎进桌面,“被你们家丫头养的畜生咬伤,就想这么算了?”

屋内顿时一片哗然,几位中立的长老纷纷后退。

蓝凤瑶躲在人后,嘴角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寨规不可废。”蓝家大长老突然开口,“伤及同族血脉者,当受虫噬之刑!”

石阿公猛地将拐杖往地上一杵,“咚”的一声闷响震得竹楼簌簌落灰。

他面色涨得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气得连胡子都在发抖:

“放...放屁!”石阿公咳得弯下腰,却仍死死攥着拐杖指向蓝家众人。

“阿银从小跟着我家丫头,什么时候无故伤过人?!”一口浓痰啐在地上,正好落在蓝家长老旁,“定是那蓝苍虺——咳咳——心怀不轨!”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几位年长的互相交换着眼色,年轻些的则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谁不知道蓝苍虺那点龌龊心思?寨子里被他纠缠过的姑娘,十个指头都数不完。

蓝凤瑶眼见自家人气势弱了,急忙扯着嗓子喊道:“胡说!我哥哥怎会...”

话音未落,她身后一个愣头青突然嘀咕:“上个月苍虺哥不是还说要娶阿月拉...”

“闭嘴!”蓝家长老一拐杖抽在那人腿上。

他当然记得,去年蓝苍虺醉酒后闯进阿月拉药圃,被阿银追得跳进粪坑的丑事。

阿月拉站在竹楼外的阴影处,指尖微微发颤,她从腰间的小布包里取出一只艳骨蝶——那蝶翼上绚丽的磷粉泛着妖异的蓝光。

她咬了咬牙,将蝶翼上的磷粉尽数刮下,毫不犹豫地涂抹在自己的左臂上。

“嗤——”

肌肤接触磷粉的瞬间,立刻传来腐蚀的灼痛,白皙的皮肤迅速溃烂,泛起狰狞的青紫色。

阿银不安地吐着信子,紧紧环绕着阿月拉的手。

阿月拉额头沁出冷汗,唇色发白,却硬是一声不吭。

她迅速从包里取出自制的蛊药,小心地涂抹在伤口四周,药粉与磷粉相触,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总算遏制了毒素的蔓延。

手臂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她冷静地把袖子放下虚掩住溃烂的痕迹。

做好这一切,阿月拉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竹楼的门——

“砰!”

门板撞在墙上,惊得屋内众人齐齐回头。

阿月拉推门而入,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石阿公面前,声音哽咽:

“爷爷...都是阿月的错...”她肩膀微微发抖,袖口随着抬手的动作滑落,露出小臂上狰狞的溃烂伤口,“我不该...不该躲开凤瑶姐姐的艳骨蝶...”

屋内顿时一片哗然。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正是蓝凤瑶本命蛊的毒蝶磷粉所致。

蓝家长老脸色骤变,猛地转头瞪向蓝凤瑶。

阿月拉继续抽泣着说:“苍虺哥哥只是...只是...”

她似有什么说不出口一般,脸上的悲痛万分。

“阿银只是护主心切...风谣姐姐只是想为苍虺哥哥出气,我应该乖乖站着让凤瑶姐姐...”

“胡说八道!”蓝凤瑶尖叫着。

阿月拉跪着转向蓝家长老,眼泪终于落下。

“长老明鉴...我本想带着这伤悄悄烂掉算了...”她颤抖着拉起袖子,整条小臂都是触目惊心的腐蚀伤,“毕竟阿月怕影响到圣女在族中的声誉...”

石阿公浑身发抖地扶起阿月拉,浑浊的老眼里闪着骇人的凶光:“这就是你们蓝家的教养?!”

阿月拉“虚弱”地靠在爷爷怀里,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勾起嘴角。

蓝家大长老脸色阴晴不定,若强制让阿月拉受虫噬之刑,怕蓝凤瑶也难逃......

他目光扫过阿月拉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冷声道:

“既然双方都受了伤,此事就此作罢!”

他袖袍一甩,腰间法铃叮当作响。

石阿公气得胡子直抖,拐杖重重杵地:“你们蓝家...”

“族长!”

蓝家大长老突然厉声打断。

“您老莫不是忘了...”他故意抬高声调,“如今执掌圣女印的,可是我蓝家人。”

屋内瞬间死寂。

阿月拉都感觉爷爷扶着自己的手突然一僵。

蓝凤瑶见状立刻挺直腰杆,得意地理了理绣着毒蛾的衣襟。

“好!好得很!”石阿公突然大笑。

“爷爷!”阿月拉突然拽住老人衣袖,轻轻摇头。

她转向蓝家众人时,脸上已经换上怯懦的表情:“都是阿月不懂事,谢长老们不与阿月计较。”

蓝家大长老冷哼一声,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等蓝家人走远,石阿公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阿月拉慌忙去扶,却被老人死死攥住手腕。

“月月...”他浑浊的眼里闪着泪光,“是爷爷没用...护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