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妃性子是宽厚的。你倒也知恩。”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人靠近又被拦下。
我知道,定是永寿宫的人察觉了皇上在此,甄嬛怕是也知道了。
皇上显然也听到了,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帝王心思最深,他此刻来永寿宫却不入正殿,反而召了我这个小宫女在偏殿说话,传出去,对甄嬛的面子不好看,也会引来流言蜚语。
他需要一個理由,或者,一個台阶。
我心一横,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我猛地磕了个头,声音带上了哭腔,却努力压抑着,显得更加可怜:
“皇上日理万机,保重龙体最要紧。夜已深了,雪大路滑,您……
您要不就先在偏殿歇息片刻?奴婢……奴婢这就去请娘娘……”
我这话说得颠三倒四,既像是关心龙体,又像是怕甄嬛怪罪,活脱脱一个又怕又蠢又想表现的小宫女模样。
皇上看着我,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些复杂的东西。
他抬手:“起来吧。不必去惊扰熹妃了。”
他顿了顿,对门外扬声道:“苏培盛。”
苏培盛立刻躬着身子进来,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传朕旨意,朕今夜就在此歇下了。让人准备吧。”
皇上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
苏培盛何等精明,目光极快地在我身上扫过一瞬,立刻躬身:“嗻。”
我僵在原地,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吓傻了,心里却冷冷笑开。成了!
6.
这一夜,永寿宫的偏殿烛火通明。
我战战兢兢,却又使出了浑身解数。
我没有甄嬛的才情可以谈诗论画,也没有华妃的妩媚妖娆。
我有的,只是那份刻意营造出的、与这深宫格格不入的“生涩”与“真实”。
偶尔流露出的倔强眼神,以及那几分似有若无的、能勾起他回忆的轮廓。
我伺候他洗漱,动作带着笨拙的认真。
他问话,我回答得小心翼翼,偶尔“失言”流露出一点对甄嬛的羡慕和对自身命运的自怜,又慌忙收住,一副深知本分不敢逾越的样子。
我知道,男人,尤其是皇帝,对这种脆弱又带着点反抗精神的猎物,最有兴趣。
次日清晨,圣旨下达永寿宫。
宫女浣碧,温婉伶俐,甚得朕心,着封为答应,赐居钟粹宫偏殿。
旨意一下,六宫皆惊。
我跪在永寿宫正殿冰凉的地上,听着太监宣读圣旨,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些昔日同伴们投来的目光——
震惊、嫉妒、难以置信,还有甄嬛座上那一道平静无波,却冰冷刺骨的视线。
宣旨太监走后,殿内死一般寂静。
我依旧跪着,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害怕极了。
良久,甄嬛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听不出喜怒:
“起来吧。如今你也是主子了,不必再跪我。”
我抬起头,眼中已蓄满了泪水,像是惶恐无助到了极点:
“娘娘!奴婢……奴婢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他……奴婢不敢的,娘娘……”
我哭得情真意切,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被迫发生。
甄嬛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要剖开我的皮囊,看到我最真实的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