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执着，盯着江面的样子，和百年前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她想喊他的名字，想告诉他“我来了”，可烟雾却越来越淡，画面也开始模糊。
江逸尘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只剩下老樟树的影子，孤零零地立在江边。
她伸手想去抓，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手里的忆魂香已经燃尽。
只剩下一截黑色的香灰，被风吹得飘进了忘川里，瞬间就没了踪影。
“逸尘！逸尘！”她对着空荡荡的雾大喊，声音在忘川河畔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亭檐的铜铃在风里响着，叮叮当当地，像在嘲笑她的无能。
苏念绾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看见逸尘的魂魄那么虚弱，那么孤独，他一定等了她很久，一定受了很多苦。
她想起自己在忘川亭里，至少还有铜铃作伴，还有汤药可煮，可逸尘呢？
他只有江风，只有冷雾，只有一个遥遥无期的约定。
她不能再等了，她要去人间找他，不管只有三天，不管会魂飞魄散，她都要去。
她要告诉他，她从没忘过他，从没忘过桂花羹的约定；她要告诉他，她这百年的等待，和他一样苦。
苏念绾站起身，擦干脸上的泪，转身走向孟婆亭。
她把那支刻着“逸”字的木勺放在石桌上，轻轻抚摸着勺柄，像是在和过去的百年告别。
木勺上的“逸”字被她摸得光滑，带着她的温度，也带着江逸尘当年的温度。
“逸尘，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她轻声说，语气里满是坚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怕，怕她去晚了，怕她再也见不到他。
说完，她转身离开孟婆亭，朝着地府入口走去。
忘川的雾还在飘，打湿了她的衣裳，却再也挡不住她的脚步——她要去人间，找她等了百年的人，找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6.游魂的伤
江风裹着沙砾，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江逸尘的魂体上。
他蜷缩在老樟树最粗的枝桠间，那里能稍微挡点风，可魂魄上的裂痕还是越来越明显。
像被冻裂的冰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个魂体。
昨天夜里下了场冷雨，他没处躲，只能任由雨水穿过魂体，带来刺骨的寒意。
今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连樟树的树皮都碰不到了——魂体越来越虚，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水汽，消散在江风里。
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跑到渡口来玩，手里拿着弹弓，对着空荡荡的石阶打石子。
石子一颗接一颗地穿过江逸尘的魂体，每一次穿透，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
他想喊“别扔了”，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子从自己的胸膛穿过去，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们看，这里有片叶子总飘不走！”
一个孩子指着江逸尘身边的落叶。
那叶子被他的魂体气息裹着，在风里打旋，却始终落不到地上。
另一个孩子捡起石子，瞄准那片叶子，“我来把它打下来！”
石子飞过来时，江逸尘下意识地想护住那片叶子——那叶子和百年前绾绾落在他肩头的那片很像。
也是这样的黄绿色，边缘带着点卷。可他的魂体太虚弱了，石子直接穿过叶子，也穿过了他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