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奶奶临终前塞给我一枚生锈的钥匙, 说咱家祖坟是空的,真正的老祖宗藏在老宅地窖, “每逢乱世,他就会醒。” 战火逼近那夜,我撬开地窖的铁门, 烛火摇曳中,只见百副棺木悬空而挂, 棺盖正中央,都刻着我的名字和生辰。
第一章
奶奶的手,枯瘦得像深秋里最后一片蜷缩的叶子,死死攥着我的手腕。油灯里的火苗扑簌着,把她脸上纵横的沟壑映得愈发深邃,也把她眼底那点诡异的光衬得忽明忽灭。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的气味——草药的苦、陈年的老木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人脊背发凉的陈腐气。
“囡囡……”她的气音像蛛丝,勉强从干裂的唇间扯出来,“过来……”
我俯下身,耳朵几乎贴到她的唇边,才能捕捉那断断续续、却字字砸在我心尖上的话。
“咱家……祖坟……是空的……”她喉咙里嗬嗬作响,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真的……老祖宗……在老宅……地窖……”
我浑身一僵,一股寒气不受控制地从尾椎骨窜上来。祖坟是空的?老祖宗在地窖?这都什么跟什么?老宅荒废几十年了,阴森得连最贪玩的野孩子都不敢靠近,地窖更是打我有记忆起就被一口生锈的大铁锁焊死了,奶奶从来不准人靠近,甚至不准多问一句。
她另一只手颤抖着,从贴身的旧棉袄襟里摸索出一样东西,硬塞进我手心里。那东西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带着她身上最后一点温乎气。我低头一看,是一枚钥匙,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状,齿牙都被岁月磨钝了,只有尾端依稀能辨出个模糊的古老图案,像是某种缠绕的花。
“拿着……收好……”她的眼睛猛地睁大,浑浊的瞳孔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死死盯着我,“记住!每逢乱世,他……他就会醒!”
最后那几个字,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颤音。话音未落,那攥着我手腕的力气骤然一松,她的手颓然落下,砸在旧棉被上,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响。眼睛里的光熄灭了,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顶棚,仿佛穿透了朽坏的木头,望向了某个遥远而不可知的地方。
屋外,风声紧了,呜咽着掠过屋檐,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低语。
……
奶奶的头七刚过,空气里的味道就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悲伤和空落,另一种更具体、更尖锐的恐慌,顺着风从山外刮了进来。炮声,隐隐约约,闷雷似的滚在地平线上,一声接一声,不紧不慢,却执着地越来越近。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聚着的人越来越多,压着嗓门的议论声“嗡嗡”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灰败的焦虑。货郎带来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吓人,说是队伍快打过来了,说是隔壁哪个村已经遭了殃。
乱世。奶奶咽气前吐出的那两个字,像淬了毒的楔子,日夜不停地往我脑子里钉。
我摸出那枚锈钥匙,冰凉的铁贴着滚烫的掌心。老宅,地窖,醒来的“老祖宗”……一种混合着巨大恐惧和病态好奇的躁动,在我胸腔里横冲直撞。奶奶那双死前爆睁的眼睛,总在我眼前晃。
炮声又响了一轮,似乎更近了点,窗纸都在跟着簌簌发抖。